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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不成》三十一:
“江寒的手微微颤抖,可他手中的剑仍旧稳稳刺中江夜心口,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在质问江夜,为什么不躲。
可江夜是不会躲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这人手上。唯一不同的是,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甘之如饴,可他万万没想到,剑伤竟也能这样痛。
他受过许多伤,但无论哪一次都比不上这一剑。仿佛这必定要挨的一剑,刺中的不是他的皮肉,而是连着他的心也一并刺死了。
这个时候,他竟然荒谬地想着,若人无心,该有多好。”
……
郁殊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将正在看书的云凌荒惊醒。他随手合上那本《画不成》塞进了衣服里,轻描淡写地问:“酒醒了?”
郁殊伸手朝前摸了摸,这才想起来打开天眼。须臾,他回过神,张开干涸的嘴。
“我……”
“你大师兄打陆雪名,被陆掌门抓了。”
“我……”
“你发酒疯要去救人,我没同意。”
“大师兄呢?”
“还扣着。”云凌荒的语气似乎不大高兴,“睡一觉都忘了?”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郁殊掀开被子要下床,伸出两条白皙的腿,被子从腿中间滑落下去,露出大腿内侧一个花朵状的纹身。
粉白的小花,与云家的家纹有些相似。
云凌荒立即背过身,假装去倒茶水,脑袋里却反复循环播放着那两条腿和画龙点睛一般的纹身,想象力便沿着小腿一路往上蔓延……
嗓子里有点干,他猛地灌了一口茶,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你能有多大?”
“不记得。”郁殊起身穿衣,衣料的摩擦声从背后传来。
“那你还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
郁殊穿上衣服愣愣地问:“说了什么?”
“没什么。”云凌荒放下茶杯,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二师兄风落白正一蹦一跳地窜进来。
云凌荒正巧想着郁殊的腿,还没等他想完,风落白却突然靠近,低声说:“非礼勿视,真君是成年人,应该懂的。”
云凌荒大吃一惊,再一回头,那人依旧笑颜如花。
这小子是能读心吗?
风落白关了门,跑到床边蹲下,盯着郁殊的眼睛轻声问:“做噩梦了?”
郁殊点了点头,用一贯的语气说:“酒不是个好东西。”
风落白笑道:“那当然。少喝酒,多喝热水。”
郁殊问他:“师兄带我回来的?”
风落白摇头:“姓云的把你背回来的。”
郁殊转身看了看床头,自己的外衣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那儿,他又去看门口,可云凌荒早已不在了。
“那大师兄他……”
“大师兄打了姓陆的,一时半会儿人家也不会放他,再多关两天,等观主生气了,自然会去要人的。”
“那就好。”郁殊垂着脑袋看自己的脚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二师兄,你听说过元始天尊剑吗?”
“当然听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你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
“不好说。”风落白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嗑起来,“这把剑最后一次现身是二十七年前,就是我们捡到你的那一年,这件事情姓云的那小子应该比我更清楚,这都是他‘告诉’我的。”
“你说。”
“九州剑宗的门人表字都是按辈分来取的,云凌荒是‘凌’字辈,跟他同辈的,在当年的九州只有一个人,叫红溟,是他的师兄。”
“他怎么了?”
“这个红溟从小跟云凌荒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但是后来退出师门,入了魔道,最后指挥一只巨魔神,用一把魔剑将他整个九州剑阁一刀两断,他爹娘也都没挺过去。”
郁殊不大明白:“哪怕是巨魔神,应该也架不住九州那么多高阶修士。”
“我不是说了,它拿着一把魔剑吗?那就是你刚才问的,元始天尊剑。”
“那他师兄最后呢?”
“死了呗。”风落白拍拍身上的瓜子壳,“最后四大派掌门联手将巨魔神送葬,这个红溟也被云凌荒一招剑雨摧城打得灰飞烟灭。”
“那剑去哪里了?”
“被魔神之主带走了。”
“魔神之主是谁?”
风落白顿了顿,看着云凌荒离开的方向:“他说,叫林笑。”
郁殊愣了愣,忽然想起自己的约定,连忙将风落白推出去:“师兄,我要睡了。”
风落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小殊,你可别乱来啊。”
郁殊不敢看他,闪躲着眼神说:“反正我说不说,你都能读到。”
“我们是为了你好。”
“你们都骗我。”郁殊一把推开他,招出自己的黑伞稳稳坐了上去,那伞便自己动了起来,朝窗外腾飞而去。
“小殊!”风落白跑到窗边朝他大喊,“你回来,你别闹!”
那一袭青衣不为所动,朝着远处疾驰而去。从高空飞过道观的时候,他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坐在中庭的梨树上发呆,那是好好一座道观里唯一的一抹黑色。
一瞬间,他脑袋里波澜万丈,忽然想起自己昨晚酒醉的失态。
那时,他抱着云凌荒的脖子,在他耳旁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带我走。”
郁殊伸手摁了摁太阳穴,将一切抛诸脑后,朝着下河街疾驰而去。
行至酒肆的时候,那蓝白道袍已经站在门前等候了。
林笑仍旧手中执剑身后背着浮尘,不与来往的行人交流,只静静站着看周围接踵摩肩。偶尔会拿拇指摩挲剑柄,将剑身推出剑鞘半寸,又拉回来,再推出去,再拉回来,如此不自觉地循环往复。
“林道长。”郁殊喊了一声。
林笑转身看见他,便道:“我正想着你,你就到了。”
郁殊看着他诚恳的目光,那只推开伞剑的手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林道长,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怎么了吗?”
郁殊疑惑地盯着他,从那双正直凛然的眼睛里,他读不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东西。
林笑拍了拍他肩头的落叶,语气温和地问:“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郁殊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问他:“你真的没有骗我?”
林笑自嘲地笑了笑:“我都这样了,还骗你做什么呢?”
郁殊低头看着他的脚下,终于收回了伞剑,用一贯的语气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你就想问这个?”林笑看了看周遭,眼神中似乎有腼腆之色,须臾又不见了,用极为平淡的口气说,“说了你别笑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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