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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苏潭想说我当然也喜欢你呀。

可话到嘴边,居然没有说出来。

他突然问自己。

什么是喜欢呢。

慕时问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对慕时是喜欢了,可是“喜欢慕时”这样的想法从来没有主观能动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这样真的叫做喜欢吗?

苏潭是一个不求甚解的人。

但是不求甚解不代表一件事他可以含糊其辞过去,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恋爱要互相喜欢。

苏潭想要慕时找他谈恋爱。

可是,这能说明自己喜欢慕时吗?如果真的喜欢,是不是应该再主动一点?

是不是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自己不是喜欢?

苏潭突然找不到答案了。

.

慕时一直看着苏潭的表情,从苏潭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到整个人一怔,再到迷茫的彻底陷入思索,全部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映在他眼底。

他根本不会觉得失落,因为当年的小城主修的是无情道,从最开始喜欢上他就知道没可能。

能像现在这样子相处,甚至让苏潭有迷茫思索,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晚风氤氲着雾气,头顶烟花绚烂。

远处潮声涌起,温柔如身边人的呼吸,这场面说暧昧,确实叫人觉得暧昧,但也有那么一点让人尴尬、或是害羞,总而言之就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不光是苏潭这样,连慕时都有一点。

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话突然轻描淡写一样说出来,让他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儿不敢去看他的城主——他爱慕那么久的小昙花——的眼睛。

“不想这个问题了。”慕时主动提出,“我们去走走吧。”

“好。”苏潭小声说。

慕时带着苏潭去找高磊:“我们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我们不是……”苏潭轻轻拽了下慕时袖口,想说我们不是去走走吗,话说一半,被慕时回头看了一眼,苏潭果断闭嘴。

高磊看看慕时,看看苏潭,眼里简直八卦盘都在转了:“好的,你们去吧,我叫个工作人员送你们?”

“不用。”慕时简短地拒绝。

高磊自认为推断正确,你情我愿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拦路,非常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从那堆手机里,把慕时和苏潭的挑出来,递给他们俩:“那你们俩把手机拿着吧……哦对了,龚雾刚才走,我忘了把手机给他,你们帮我带回去?”

“不太合适。”慕时婉拒。

别人的东西,尤其是龚雾的东西,他是真没兴趣。

“也是。”高磊说,“他要看见你们拿着他手机,肯定又怀疑你们动手脚啊觉得我向着你们啊这那的,那行,你们去吧,手机我等会儿再带给他。”

.

于是慕时和苏潭告别了高磊,先作势往基地那边走了一段,接着飞快地又转回来,绕着小树林走了半圈,回到白沙屿。

“逃学就是这种感觉吧?”苏潭走得非常进入状态,三步一回头的看高磊有没有在后面跟他们。

虽然其实完全没有。

慕时想笑,回忆起当年,城主月下君每一旬——也就是人类历法的十天——都要在藏书阁里听史一整天。

讲课的是一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虽然成了妖但性格还是沉重木讷,说话无趣到让人觉得有趣,但讲课对学生来说显然就是一种折磨了。

历史这种由一个个故事拼凑成的,很有趣的东西,都能被老树面无表情地讲成“xx年xx妖发生了xx事”这样一点儿令人感觉不到快乐的内容,这已经非常痛苦。

和这种痛苦相比更痛苦的,自然就是因为身为王族,月下君的课从来都只能一个人听,最多有左卫大将军飞雨伴读,所以他连走神都不能。

这么听了二十年,城主实在是忍不了了。

某一天上课,他痛苦地蜷在桌子上,当时老槐树吓得树皮都裂开,他身为左卫大将军,事先全不知情,更是脸色煞白,即刻跟老槐树告假。

槐树不敢托大,当然准假。

慕时小心翼翼地把痛到冷汗涔涔,说不出话的月下君背在身上,出了藏书阁,颤着声音问:“城主,要去医事司吗?”

问出这句话,他便感觉到背上的城主在发抖。

城主一向身体康健,虽然每次修炼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但向来无灾无病,他突然这样子,慕时慌得六神无主,急急忙忙背过身去,战战兢兢去看城主。

——然后瞧见他的百花城主,月下君,笑得浑身发抖,脸都埋在了自己肩上。

慕时:“……”

“城主,你这……”慕时忍着翻涌的老血问了句。

“总算逃了一次。”城主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眸子亮闪闪的,满是笑意,“走,咱们出去玩儿。”

那天慕时偷偷带着城主,去了百花城郊外,那里有翠绿的画一样的山,有小溪,很爱下雨,一年四季朦胧在雨雾里。

据说,小溪一直走到头,穿过这片翠绿的山林,就是人间界。

城主站在溪水里,把裤腿和衣袖挽高,俯下身去撩了慕时一身水。

其实作为百花城第一高手,城主挥指间就可以驭使溪流,但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这样做。

慕时还是不敢反泼城主的,就站着任他玩闹,银色覆面下的脸被水溅湿,让他好想把面具摘下来,可是他不能。

历代百花城主修无情道,为保证城主心性纯洁、不动凡心,一切贴身侍卫在伺候城主时,必须以金属覆面,不露相貌,不得与城主开玩笑,不可有任何逾越之矩。

“那个花好大一朵!”苏潭的喊声将慕时终于从回忆里拉回了神。

慕时愣怔之间,苏潭已经一把抓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看花火晚会视角最好的海崖上跑过去。

.

苏潭跑得很快,看得出牡丹石手链和慕时持续供给的妖力让他最近的身体状况恢复了很多,至少已经超过了普通人。

慕时跟在苏潭后面,被他拽着,海风凉凉刮过慕时的脸,让他一时间思绪万千。

这是苏潭第一次主动拉他的手,不管什么原因他都觉得这辈子值了。

他们在海崖上站定。

.

这是白沙屿的一处高地,地势对人类来说,其实有一点险的。

白天会有不少游客上来,拍一些对着大海敞开怀抱、比个v字之类的照片。

晚上路况看不清,大家惜命,自然不会乱来了。

于是海崖上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附近也不见人,如果远远的看,就像是遗世独立的两片剪影。

苏潭盘腿坐下,慕时想跟他说地凉,但看苏潭兴致很高,想想算了。

他顺手划了一下,拨出一道结界,结界像地暖似的把岩石焐热,苏潭自然就不会受寒。

这会儿,焰火晚会已经到了最盛大的时候,满天都被烟花照亮,各种颜色、各种花型。

“好漂亮啊。”苏潭感慨了句。

“是。”慕时说。

人间的焰火比花妖做的漂亮很多,可能是因为人类知道自己的弱小与不完美,所以千百年来他们一直在学习进步,直到现在,凭借工具和头脑,成为三界六族中,最强大最美丽的种族。

“我没看过这么漂亮的焰火。”苏潭说,“我记忆里倒是也有,但是……好像比这个寒酸很多,绿色的,小小的。哎,也可能是错觉。”

“嗯,应该是错觉。”慕时说。

他心里却疼了疼,那当然不是错觉了。

妖界的和平年代没能持续多久,战火才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妖族的战场太大,天上,地下,传递信号,用的就是那种绿色的“信火”。

无数次,慕时在睡梦中被惊醒,月下君跑到他面前,还穿着休息时的中衣,一只袖子挂着战袍,一边穿衣裳一边说:“准备上战场了,飞雨。”

一年三百六十天,最多有一百天能睡个囫囵觉。

.

苏潭倒是不记得这些难过,满脸兴奋地看焰火,这些焰火确实是很漂亮,花形的、圆形的、在天上炸开之后又下满天金雨的、双层的、数字的……就连慕时都很少见到这么多焰火。

当年慕时看烟花的时候,身边同剧组的女主角凑过来,软软地说:“我听人说过,能找到一起看烟花的人,比谈恋爱还要幸福。”

这话可能是她临时听自己说的。

那女明星和慕时合作的时候,眼里一直有星光,尤其他们合作的角色关系是cp,慕时跟她表白时,她面颊上的红晕看起来那样醉人。

所以慕时没拆穿她的小心思,“是啊,但我已经有一起看烟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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