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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淑兰跟姜玉瑛告别之后,把饭盒往空间里一丢,就开始往城东走。
这些天,她已经换到三百来斤的细面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连一次粗粮票也没买到。钱淑兰在心里寻思,这张石头是不是看粗粮票不怎么挣钱,所以才不肯倒卖呢。
想着,等到了城东粮油店,或许她能找到别的黄牛也说不定。
在城里逛这些日子,钱淑兰总结出一个规律来。如果你想要哪种票,就到卖那个东西的地方附近转转,说不定黄牛就在哪个嘎达窝着呢。所以,虽然她手里只有十斤粮票,她也要去城东。
倒卖粮票要比倒卖粮食容易多了。因为一张票很好携带。背着粮食进城,说不定路上会遇到民兵,如果是细粮还会被他们没收,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到了城东的粮油店,钱淑兰没有进去,反而拐了个弯儿,在附近巷子里找人。
她猜得不错,朝里面走了没多久,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躲在巷子里抽烟。
钱淑兰眼中精光一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巷子里杂草丛生还长着许多毛刺,她得小心避开。
等走到跟前,钱淑兰小声问,“卖粮票吗?”
中年男人侧头打量了一下她,见老太太年纪很大,应该也不是治安大队的人,立刻掏票出来。
跟张石头不一样的是,这个男人有很多种票。肉票、豆制品票、油票、布票、棉花票、肥皂票、缝纫机票、煤球票等,他都有。
钱淑兰要了两斤肉票。要这个票主要是因为在黑市买肉不太容易。也不知道是不是治安大队太尽职的缘故,城里的黑市并不活络,她能买到的东西非常有限。其中肉类是最少的,最多的是鸡蛋。几乎每天她都可以买到五十来个鸡蛋。
油票,她不需要,王家村因为土地贫瘠,所以下半年多数都是种黄豆肥田,村里还有个油坊,所以不缺油。
布票,她足足要了八丈,也就是八十尺,十五尺可以做一身成人衣服,她这里至少能做五身。
原身对儿媳妇和孙女很不好,她们身上的衣服全是打着补丁的,她看着都觉得有些过份。除了孙大琴,李春花和周雪梅都没有新衣服,周雪梅还要好点儿,她娘家是她亲娘当家,怜惜这唯一的闺女,去年还给她做了身新衣服。只是李春花就惨多了,娘家不给力,她只能捡男人剩下的旧衣穿。
肥皂票可以拿两张,讲卫生很有必要。
缝纫机票,本来也想要的,可一张居然要三十块钱,钱淑兰觉得钱得花到刀刃上,所以就没买。反正她也没那么多衣服要做。没必要买它。
煤球票,她倒是买了许多。为什么?因为大炼·钢就要来了,到时候树木被人大肆砍伐。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封山造林。乡下不准砍树。城里的煤球供应也会相应减少,到时候一旦供应跟不上,黑市里的煤球就会涨价。她多买些总会有用的。反正,她不买,这些煤球最终也会浪费到烧铁事业上去,还不如她买了呢。
剩下的粮票,钱淑兰全买了,一共有120斤细粮票和100斤粗粮票。
末了,她有些好奇地问,“你这怎么没有手表票?”
现在工业券还没有的,但是手表票也没有,不是太奇怪了吗?
黄牛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手表是外国货,不需要票。”
这下子轮到钱淑兰纳闷了,“没有国产手表吗?”
黄牛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钱淑兰这才知道。原来现在华国还没有开始量产手表,自然也就没有手表票。
钱淑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旧衣服,觉得应该先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服。
说实话,哪怕她小时候过得再穷,她都没有穿过这种打了这么多补丁的衣服。简直比她前世见过的乞丐还不如。
原身对自己狠得下心,她可不行。她才不会委屈自己,把好东西全留给那些极品子女。
所以,她买好票之后,立刻就到百货大楼给自己买了身新衣服。为了让衣服耐穿一点,她特地选了料子比较结实的劳动布。又选了件细棉布做的汗衫,穿在里面,这样不会扎皮肤。
剩下的全都扯了布回去让家里人自己做。要不是她自己根本不会做衣服,再加上她也等不及了,她根本不会买成衣,这价格实在太贵了。
一身衣服需要十五尺,她这身衣服,要六块两毛钱。一尺劳动布两毛六分钱,十五尺就是三块九毛钱。足足要了两块三毛钱的手工费。她就算找个裁缝也不过一块八毛的。她这居然比人家贵了一倍还多。
只是,城里的裁缝十分吃香,做衣服还要排队,等一件衣服做下来要十天半个月,她可等不了。
新衣服买来,需要洗洗才能上身。钱淑兰把衣服洗好之后,就晾晒在院子里。好在姜玉瑛家是独门独院,她晒在院子里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等她洗好衣服,正准备烧火做饭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又吵了起来。
钱淑兰侧耳去听,原来是隔壁家的婆婆又在磋磨儿媳。钱淑兰不想管这事。
主要是那个刘兰花一把年纪,对着乡下来的儿媳妇陈明娥特别苛刻。老让儿媳妇干这干那的,那儿媳妇被她指使得脚不沾地,像个陀螺似的。
每天,早上陈明娥四点多就得起来买菜做饭,待男人去上班了,又要洗衣打扫糊纸盒十分辛苦。而刘兰花呢,就坐在院子里手里拿根长竹竿,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陈明娥干活。要是哪儿有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就开始用竹竿往陈明娥身上招呼,打得时候还不忘大声叱骂。
一开始,钱淑兰看到的时候,心有不忍还会劝她几句。可,那刘兰花当着她的面答应的好好的,可等到晚上,那老太婆就变本加厉地折磨陈明娥,把陈明娥打得嗷嗷直叫。钱淑兰就不敢再劝了。
钱淑兰叹了口气,刚想转身进屋。突然听到门口有水车经过。忙拎着水桶出门。
现在的城里还没有自来水,水都是由水利局那边有人专门送过来,每个月需要交一块钱。
水车就停在巷子口,钱淑兰装满一桶水,拎着正要经过隔壁大门的时候,突然从里面蹿出一个人影,差点把她撞倒在地。那人影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急急忙忙道了个歉就跑了。
钱淑兰揉了揉自己的老腰,看着被撞翻在地的水桶,里面的水已经洒了大半,也有些生气了。
可,看那媳妇拼命逃跑的架式,钱淑兰又把心里的不满暂时压下去了。也许对方是有急事也说不定。她正准备把水桶重新拎起来,又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刘兰花那双小脚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跑了一小截路,就开始疼,扶着墙大喘气。看到钱淑兰的时候,刘兰花脸里明显有一丝慌乱,眨眼间就消息不见,她笑着跟钱淑兰打招呼,“老姐姐,你看到我家那儿媳妇了吗?”
钱淑兰皱了皱眉,不知道刘兰花又在折腾什么,但是钱淑兰早就对刘兰花的做法不满了,整天磋磨人,简直就是旧社会的地主婆。于是她装作有些头晕目眩,揉了揉额头,大惊失色地叫起来,“你说刚才跑出来的是你儿媳妇?”她指了指地上的水,“你瞧,她把我的水桶都撞倒了。你说要怎么。。。”赔偿
刘兰花见她似乎想要讹她的样子,转身就往家跑。钱淑兰有些无奈地摇头,这老太太真是一点也不上道。就算她真的要她赔,这么点水连一分钱都不用,至于跑路吗?抠门到如此地步也是奇葩。钱淑兰拎着水桶就回了院子。
等她把饭菜炒好,准备吃的时候,突然听到隔壁又打起来。钱淑兰一开始没想去看热闹的。
可,热闹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很不幸得,钱淑兰要当一回目击者,要她去作证。
钱淑兰看着院门前,这个年纪比她小大概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她剪着号称这年代‘女干部头’的齐耳短发,穿着蓝色的中山装,手背在后面,一副领导人的架式。
钱淑兰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妇女见老太太似乎没听懂,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位同志,我是街道妇女主任周胜男。陈月娥状告刘兰花同志在家里搞封建主义作派,磋磨儿媳。请问,你知道吗?或者说,你有没有听到刘兰花同志打过陈月娥同志?”
钱淑兰看了眼她肩膀上的红袖章,突然明白了。她侧头去看她身后的那两人。
陈月娥正一脸紧张地盯着她瞧,似乎是在等她的判决书,非常的期待和专注。刘兰花也是同样情况,甚至当钱淑兰看向后者的时候,刘兰花还特地朝她眨了眨眼睛,那暗示性的动作钱淑兰自然明白,可她却不准备姑息。
钱淑兰点了点头,“听到了。”
周胜男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两笔。
后面的刘兰花却像疯狗一样直接往前冲,“你个死婆娘,你乱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打过这个烂货了?”
钱淑兰装作很害怕似地躲在周胜男身后。
那周胜男眼神锐利往刘兰花身上一扫,吓得她赶紧往后退。
站在她旁边的两个女人回过神来,忙把她制住。
周胜男又问了钱淑兰其它问题,比如说打人的时间段,打了多长时间,都有哪些人知道等等。
钱淑兰都一一答了,期间刘兰花那黑得渗人的目光一直阴森森地瞪着她,仿佛是个饿了许久的狼,看到她这个猎物就想把她撕碎。
钱淑兰问心无愧,无视她灼热的视线,对周胜男的问题有问必答。
周胜男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临走的时候,还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道,“谢谢钱同志的帮忙。”
钱淑兰摆了摆手。
等周胜男带着人把刘兰花押走的时候,钱淑兰叫住了刚要转身离去的陈月娥。
刚刚陈月娥一直用感激地目光看着她说出事情的真相,两只眼泪汪汪的,一直擦个不停,眼眶都要被她擦红了。
临走的时候,陈月娥还特地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钱淑兰才会动了恻隐之心,提点她一下,“你有没有想过,你男人知道你把他亲娘告了,他会怎么样?”
陈月娥显然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后脸色变得煞白,身子开始哆嗦,牙齿也在不断地打颤,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钱淑兰看她一副害怕要死的样子,忙上前扶住了她。
可,钱淑兰却不小心触到她手臂上的伤痕,陈月娥疼得‘嘶’了一声。
写一声吓了钱淑兰一大跳,她一动也不敢动。
“你若是过好日子,最好把你男人一起告了。然后你去接替你男人的工作。”
钱淑兰说完这句话,双眼紧紧盯着陈月娥眼睛,她明显感觉到陈月娥眼睛大了一瞬。
钱淑兰松开她的手臂,“这是你唯一的生机。否则,恐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之前,钱淑兰去劝架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她男人站在她婆婆旁边一声也不吭。
她严重怀疑,夜里把陈月娥打得嗷嗷直叫的人是陈月娥的男人。
钱淑兰叹了口气,不等陈月娥的反应,转身就进了院子把门关上。
门外,陈月娥似乎僵硬了许久,才动了下身体。
她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目光有些迟疑。
究竟要不要告?
突然,她看到下班回家的姜玉瑛,她是那么漂亮,那么自信。
虽然,对方没有孩子,可却很快乐,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反正,她已经大逆不道把婆婆给告了,也不差再多个罪名了。
陈月娥立刻转个方向,往街道办那边走去。
于是,晚上,等陈月娥男人回家的时候,直接被周胜男带人给拦下。接着又是一番扯皮。
钱淑兰再一次被传为证人。
问题又换成了,她有没有看过刘传军对陈月娥施暴。钱淑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撒谎?
可站在她旁边的姜玉瑛却很肯定地点头,“我见过,还不止一次。”
刘传军也想像他妈一样踢过来。不过,这次压他的人早有准备,愣是没让他动一下。
很快,刘传军和刘兰花作为封建主义的坏分子被关押。
陈月娥当即就跟刘传军离了婚。
她的女儿刘芳琳也跟父亲和奶奶断绝了关系。
原本,刘传军的工作陈月娥一个离了婚的人是没有资格接上去的。可她花了大价格找人帮忙,顶了上去。
刘传军攒了半辈子的钱最后还是落到了她身上。
钱淑兰很快知道姜玉瑛为何要帮助陈月娥了。
姜玉瑛拉着刘芳琳的手笑着给钱淑兰介绍,“这是我认的小妹妹,她现在正在念小学。”
刘芳琳对钱淑兰很感激,拉着她的手很感性地道谢,“钱婶子,这次如果不是你帮忙,我娘未必能成功。你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之前,陈月娥找了很多人,想要给她作证,可那些左邻右里都怕得罪刘家人,愣是不肯出来作证,唯有钱淑兰一个人肯为她母亲说句公道话。说她是恩人也不为过。
钱淑兰有些汗颜,忙摆摆手,“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当不起‘救命恩人’这四个字。”
刘芳琳抹了抹眼睛有些伤感。平时那些邻居看到她的时候,都安慰她,叮嘱她要多体谅她母亲,多帮母亲分担家务。可临了需要她们帮忙的时候,她们一个个就开始装聋作哑,生怕连累到自家,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哎,自己真是傻,平时自己可是连糖都送给她们的孩子呢。要知道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世上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像钱婶子这样肯仗义执言的已经是少数了。”
姜玉瑛拉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刘芳琳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语气有些无奈,“之前我劝了我娘很多次,每次她都是自怨自艾地说自己命苦。现在,她终于踏出这一步,让我很惊奇。”
一直发着呆的陈月娥却捂着脸哭道,“都是你奶奶逼的,她要让你爹跟我离婚,娶新媳妇好生儿子。我气极了才去找妇女主任的。”
三人哗然,而后面面相觑。所以,这两人是自作自受吗?
等回自己房间时,钱淑兰躺在床上,才明白这年代跟前世不同。
原来,像刘兰花和刘传军这样欺负儿媳妇(媳妇)的人是能判刑的。刑法还很重,判了六年。
突然,钱淑兰脑海一个念头闪了出来。之前,她住在棉纺厂家属区的时候,李彩英每次都装成傻大姐一样挑衅她,是不是也想让自己打她一顿,然后再去街道办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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