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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准连着在医院守了许阳嘉半个月,半个月来,许阳嘉都没有再睁开眼,除了心电仪显示着心跳,其他方面简直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
第十六天的时候,医生说他醒过来的几率非常小,可能一辈子都会像这样保持着植物人的状态。
许准并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些,许阳嘉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不会发火,不会骂骂咧咧,有那么一刻,他竟然觉得许阳嘉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小时候渴望父爱,渴望母爱,渴望有人能把他捧在心上,珍之重之,然而他母亲早逝,父亲沉迷酒色,偶尔回家也总是匆匆离开。
许准有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家,会想,许阳嘉活着与死了,于他而言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他有时候会想亲手杀了许阳嘉,好叫他知道他有多怨他。有多怨,就有多恨。
然而他却从没想过,许阳嘉真的会死,真的会醒不过来,有一天,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应他一声爸爸。
许氏已经交由许群沿着手打理,反对者有之,然而有马成在,到底也乱不到哪里去。
许苓被许家爷爷接回家,亲手照顾。原来的家,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月色下回家,再在晨雾中走到医院。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哪怕再聪慧、再成熟,却依旧难以抗拒所谓的命运。
许苓被那个老人接走的那天,刚下过一场小雨,地上的草喝饱了水,都争先恐后的招摇着,绿的发凉。
老人从车上下来,他头发白了大半,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衣,脸上的表情慈祥而又宁静,一张国字脸上皱起的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他眯着眼睛,看着在院子里给许苓洗手的许准。
马成有礼地站在老人身边,对许准说他是许栋国——是许准的爷爷,许栋国这次来,是想接他们回家。
许栋国对他呵呵笑,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衣保镖适时递上拐杖,老人杵着拐杖,慢慢的穿过铁门,走到许准身边,他苍老的声音问:“你是小准吧?这个应该是小苓了?我是爷爷,小准,爷爷来看看你爸爸,接你们回去。你别太担心,那个混蛋不成事儿,俗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个祸害啊,肯定出不了什么事儿。”
许栋国长得很像许阳嘉,说起话来都像是一丘之貉,找不着调。
“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爷爷?”许准将许苓护在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许栋国,“我又怎么知道,你没有别的心思?”
这小孩儿心思太重。
许栋国从身后保镖手里拿出一本相册,也不生气,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小准,这是我们家的户口本,你看看。这个是我的名字,这个是你爸爸的,这个啊,是你的,还有这个,是小苓的。”
户口本一页一页的翻过,每翻过一页,许准的脸色就冷一分,他彻底相信这老人没骗他。更何况,有马成在,许栋国也难得在亲属关系上翻出什么花样,许准抬起头:“你说,你来接我们回去的?”
许栋国把户口本交给身后的人,“是啊,你爸爸出事儿了,爷爷当然得接你回家啊,总不能让你们在外头,没根没家的,像什么话?”
许准后退几步,站在门口,忍不住嗤笑。
像什么话?
他不就是一个人从小长到大的吗?什么时候有过家了?
他十几年没见过这所谓的“爷爷”,许阳嘉出了事儿,这个“爷爷”就巴巴的跑了出来说要接他回家。
许苓小手攥紧了他的食指,许准低头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懵懂,只知道呆呆的看着他们。
他又想起第一次抱许苓的时候,她的手那样小,胳膊还没他手掌长,软的没骨头。他看着许玲从那样小,长到这样大,会哭会闹,饿了还会在他头上耀武扬威的威胁他做饭。
他能不为自己想,可却不能不替许苓想。从见到许群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想要得到许阳嘉的全部资产已经是天方夜谭。
“家”他不会回,也没想着要去认祖归宗,甚至已经打定主意,从许家要一笔钱,然后自己一个人带着许苓过活。
可是这个小女娃这样小,他是个糙人,饥一顿饱一顿也没什么,可总不能让许苓跟着他受苦,跟着他颠沛流离,像他一样,没人疼没人爱的长大。
他不会爱人,也学不会对除了唐岚以外的其他人好,跟着他,许苓没好日子过。
“爷爷?”许准不怎么恭敬地开口,看着许栋国的眼神满是打量、疏离:“我们能谈谈吗?”
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也能察觉到——许栋国对他和许苓是亲近的,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爷爷,对孙辈的亲近一样。
马成闻言,尴尬的搓了搓手,他就知道,老爷子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杀过来,在许准这里肯定是讨不到什么好的。这小孩儿年纪虽小,脑子却好使,轻易难以糊弄。
许栋国抬头,想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了一眼眼前爬满青藤的墙壁,最后说:“好,爷爷和你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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