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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胶着。
天兵声势大振,战绩越多,越是勇悍无比,一时竟形成排山倒海之势。
诛魔孽!斩魔神!
杀!杀!杀!
魔将恨得咬牙切齿,每每开战前必将对天将破口大骂一番。
眼见魔将越发气恼狂躁、失了起初的游刃有余,青泽知晓时机终于成熟。
与众天将用计使引魔将倾巢出动、离开北狄后,青君下令,率军与玉骨笛突袭北狄。
时值深秋,北狄地势颇高,漫山红枫在战火间烈烈地开着。
熏熏地从心头灼起,留下焦黑的余烬。
青泽骑着气势凛凛的仙兽,从一座远山山头眺望另一座山头的北狄城楼。
他要打一场扭转民心的仗,一场擒贼先擒王的仗。
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仗。
所以他一扬长剑,携奇兵冲将下去。
“杀——!”
这场厮杀蔚为壮烈,后来青泽却不太能回忆起细节。
只能记得秋日里的红枫。全是红枫的山。红艳艳。绽放。枯萎。燃烧。火。
烽烟。半边天的灼黄,半边天的丹红。
找回昔日血气、神情无畏、战意盎然的天兵天将们。
即将被伸张的正义。难凉的淋漓热血。
枫叶间獠牙似的、骨节粗大的、焦黑的、狰狞的城楼。遮天蔽日、颜色暗淡的战旗。
因魔将被支离而独自站在城楼上的、暗红大氅猎猎飞舞的白发男人。
好似身披鲜血,远远地看着他,面庞忽明忽暗、被染上烈烈余火。
身周是厮杀的魔兵天将,玉骨笛仍果决利落地穿梭在战场间。
青泽停下动作,想起五百年前看到的那截白色的发尾。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魔兵,咬牙切齿地往城楼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走到城楼下。淌过战场杀伐。握着一柄剑。
花了六百年,他就要站到魔神面前。
青君必胜,斩杀魔神!青君必胜,斩杀魔神!青君必胜,斩杀魔神!
吼——!吼——!吼——!
天兵的呐喊与魔兵的嘶吼交杂,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响,喧嚣地鼓噪着他的耳膜。
青泽一跃而起,落到城楼上,发现原本点燃在城楼上的火把已经被熄灭。
他几乎以为城楼上那个男人因为看见自己走过来而后退了一步。
魔神伸出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说:“不要过来。”
声音经过布匹的阻挡,显出一股说不出的晦涩压抑。
青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个人说着不要过来,连身体都微微颤抖着,好似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却仍是站在原地。
就像在等着自己。
他等着自己干什么?
等自己来杀了他吗?
独自站在城楼上,等着自己来结束他荒诞的、荒芜的、丑陋的、可笑的、自甘堕落的、受尽憎恶的、无法解脱的一生吗?
青泽右手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
夜色那么深,好像看不到尽头。
他站到与魔神相距咫尺之间,闻到魔神身体上、发梢间、骨子里透出来的浓郁腥气,和比腥气更暧l昧潮湿的味道。
看见了从袖口里延伸出来的、攀附着他手臂的、花纹似曾相识的靡丽图腾。
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开。
远处烽火连天,城楼下硝烟漫目。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浓郁的夜色里,他看清了魔神的脸。
有什么东西掉进了记忆的浊潭,又扑棱棱飞起来。
近的近。远的远。深的深。浅的浅。
烫得不能再烫,凉得不能再凉。
手腕上的仙族神器华光四起,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
*
哗啦啦。
溪水从耳畔划过,青泽睁开眼睛。
从一场漫长压抑、充斥绝望、看不到尽头的长梦中醒来。
他这一觉可睡得真够久,醒过来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白金色的太阳挂在天上,天空又高又远,云又软又胖,山峦间荡漾着空旷辽远的、不真实的、朦胧的柔光。
现在正是洪荒末期,他如往常一般在开遍漫山不染的衡山中小憩。
青泽打个呵欠,坐起身来。
他的手撑在地上,突然觉得一阵刺痛,移开手一看,发现原本只生长着细草的溪畔不知何时竟生长起了几根从未见过的、黑色的、带刺的藤蔓。
其中一根上甚至开出一个浓郁得有些靡丽绮艳的、蕊芯泛着朱红的黑色花朵。
白泽不是只种不染么,什么时候又种了别的花?
他想了想,不太明白,止了伤口的血,坐回到了溪水旁。
他性情懒散,一觉睡醒也懒得打理自己天生微卷的头发,胡乱地用细绳绑了个结,青色外衫随意披着,蹲在溪水旁的一块石头上,很有些衣冠不整、吊儿郎当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踏过花枝的细微声响。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是青泽?”
青泽转过身。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身着一身曳地玄袍、其上龙纹飞舞,发冠高戴,黑发及臀,眉目英俊,身形挺拔,好不气派。
青泽的脑子空白了两秒,问:“你是谁?”
那人沉默了一下,说:“我是应龙。”
应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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