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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愚昧,甘下贱,该杀。
他要万佛齐哭,他要三界降服。
他要八荒四海皆变阿鼻地狱,他要宇内苍穹皆受无边懊苦。
两具渐渐冰冷的尸体里淌出鲜血,把地染得红艳艳的,好像碾碎了一地的血色花瓣。
他看着看着,原本停滞的呼吸渐渐变得短促,身体微微发热,眼角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哈……”
谁来救救他。
殷洛无助地蹲了下来,蜷缩在一起,控制不住神经质地颤抖。
点点煞气冲破层层桎梏、聚于指尖。
明明是与青泽类似的上古神力,却已被黑气污染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下一秒便因为太稀薄而立时消散了。
若是他能看见己的模样,必然会看见己瞳孔渐渐缩成灰白色的竖瞳,原本是眼白的地方剩一片腥红。
两鬓魔纹浮现,蔓延到眼角。
像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像流淌的血。
*
“噹!”
青泽闻声抬起头,发现本来在盛汤的阿临不小心把勺子掉进了锅里。
汤水溅了出来,被青泽灵敏地拂袖挥开。
他看了看阿临,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突然毛手毛脚的?”
阿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己干了什么,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说了几声宋哥哥对不起,不一会儿就把汤水擦得干干净净,手脚麻利地给青泽重新盛好汤,又给己盛了一碗,好好坐下了,喝了两口,忍了又忍,仍是心神不宁地看向门口,不知感应到了些什么,虽然极力掩藏,仍然不觉流露出几分烦躁不安。
青泽慢悠悠喝完汤,看见心不在焉地坐在座位上的阿临,又看了看阿临面前喝了两口的汤碗,道:“可真是稀奇。”
“清泽哥哥……我胃有点不舒服。”阿临讪笑一下,捂住肚子,“你要是吃好了我就收拾碗筷了。”
青泽狐疑地看他一会儿,除了发现他神情的确不太舒服以外没再看出什么异样,便从善如流地放下筷子,将碗一推,空出面前的桌面,舒展身体侧过身斜倚着木桌,一手手肘支在桌沿上,托腮歪头看着正对饭桌的门口。
阿临把碗筷叠在一起抱到厨房,拖拖拉拉好一会儿才洗完,回客堂时屋外已圆月高悬。
青泽听见他的脚步声,也不回头,视线落在远方,语气轻飘飘地问:“你说,他怎么还没回来?”
身后寂静无声。
青泽等了一会儿,发现房间因为己随口问的问题而突然沉默,有些诧异,坐直身子,转过身去。
少年站在己身后,表情严肃又为难。
“清泽哥哥……”
他说完这四个字合上嘴,低下头,似乎仍在犹豫。
青泽最受不了这种故弄玄虚、风雨欲来的气氛,勾起嘴角打趣道:“看你一整晚心神不宁的,怎么?看到你殷洛哥哥还没回来担心了?他命这么硬,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见少年仍是欲言又止,他打了个呵欠:“干什么这样吞吞吐吐?要是还没想好说不说……就别说了。”
青泽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若他失去耐心、懒得了解,就连主动说的机会都不会再给己了。
“殷洛哥哥。”少年猛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殷洛哥哥是个不能信任的人,清泽哥哥如果想顺利集齐碎片,就应该——”
又是上次谈到的话题。
青泽收起微笑,说:“够了。”
阿临闭上嘴。
青泽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难得严肃起来才让人察觉到他身为神祗的气场。
阿临看着笑意消失无踪、面无表情的青年,不死心道:“清泽哥哥……”
青泽道:“我说‘够了’。”
可真是斩钉截铁,丝毫余地也没有。
少年知失言,想努力扯出一个然可爱的笑来结束这次争论,却因为己好心好意却承受了青泽恶劣的态度而露出了有些尴尬难堪的神情。
青泽虽然不以悲天悯人居,毕竟也不至于无聊到欺凌人畜无害的弱小,少年生得可怜可爱,眉心微蹙眼泪汪汪的样子总归是叫人心软。
他我安慰是看在少年刚才忍着胃痛仍老老实实帮己洗了碗筷的份上,吁出一口气,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回忆起一路上一直与殷洛联系却从未被殷洛告知己的那些暗卫,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什么立场……”
“要他没有撕破脸皮,就算他口是心非、恨我入骨,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个很识时务的合作伙伴,有足够衡量利弊的判断力,寻死路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说罢,他又露出一贯的调笑神情,转眸直视阿临,语气却很认真:“所以、以后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于青泽而言,多费口舌解释已然是难得的给人面子。
阿临这才消了些委屈,觉丢脸地笑了笑,被青泽转移话题故意寒暄了几句无关的内容,便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和青泽道过晚安,早早地回了房间。
青泽看着阿临阖上房门,揣着一壶酒,搬了个长凳在门前,坐在长凳上,脚搭在凳子另一头,双腿交叠,上身倚着门框,对月独酌了一会儿。
喝完了酒,青泽仍是把空空的壶揣在怀里。
他又哼了会儿歌,被寒冷的夜风吹得手脚冰凉,便拢了拢衣襟,想:殷洛怎么还没回来。
身后的茅屋空空荡荡的,也不知是因为空房间太多还是因为少了一个人。
青泽抬头,看到圆圆的月亮。
诺大的天空,便有这样一个月亮。
漫天星辰黯淡,似尖锐的针芒,被黑云遮住,发不出光。
青泽伸出手挡住月亮,看着仍旧难被察觉的微弱星光,嗤笑己的欺欺人。
有互相厮杀的仇恨才是他真正拥有的东西。
他无法拥有爱,便能复仇。
青泽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听见渐渐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一手拢在眉上、挡住头顶的光,虚睁起双眼看向前方。
殷洛神色难辨地从远方慢慢走来,黑压压的睫毛压着黑漆漆的眼珠,黑色的发梢坠着夜色沉沉的湿气。
黑色的长袍也是湿的,紧贴在他的身上,下摆滴滴答答淌着水。
他抱着白天见到的那个孩子,看着横坐在长凳上斜倚着门框的青泽,停下了脚步,像迷了路。
青泽看了一会儿,提起放在凳脚的烛灯,站起身。
烛灯里摇曳着的暖色烛火咻地熄灭,下一秒烛芯上便燃烧起了凡间难见的青火,亮得像颗小小的星星,被夜风吹拂着,发出看似跳脱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冷的光。
却也照亮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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