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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羿大将呼延宏很生气。
据说他白日得到消息去捉拿窃脸妖邪,没抓到便罢了,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回将军府就大发雷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谁都要吼几句。
府内佣人仆役见了将军的脸色,知道他今日是吃了火/药/桶的,无不是提心吊胆,生怕哪里触怒了呼延宏。
不一会儿,老太君杵着拐杖晃晃悠悠颤颤巍巍来了。她约摸五六十岁年纪,头发高高盘起,身上挂着沉重的金玉饰品,精神尚好、面色红润。
她一走进房间便看呼延宏在呵斥一个刚才不知出了什么纰漏的仆役。那仆役跪在地上,头顶的小揪揪一颤一颤的,身体也一颤一颤的。所幸呼延宏在府里向来雷声大雨点小,骂得虽然厉害,倒是不曾动手。
呼延宏道:“你泡的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
仆役声如蚊吟,说的话也跟着身体一起颤作一团:“禀……禀将军……”
老太君用拐杖轻轻杵了杵地。
呼延宏抬起头来,看到老太君站在门口,杀气腾腾的表情僵了一下。
他半边脸仍挂着没消下去的怒意,另半边脸却尝试着做出温和的表情,就顶着这副怪异的神色,上前两步,准备去扶着老太君,一边道:“娘,你怎么来了?”
老太君迈步进门,拨开他的手,道:“我可不敢要将军大人扶。”
呼延宏叹口气,道:“您这又是怎么了?”
老太君看了一眼跪着的仆役,道:“小刘,来,你扶我过去坐着。”
那仆役看了一眼老太君,又看了一眼呼延宏,不太敢动弹。
呼延宏怒喝道:“愣什么呢?!老太君说了什么没听见么?”
仆役连声答应了,忙不迭站起身来,小心地托住了老太君的手,把她扶得稳稳当当。
老太君点了点头,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仆役扶着自己的手,状似安抚。
她慢慢坐下,端起呼延宏喝了一口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小刘心细,泡的茶水味道差不了。”
她放下茶杯,挥退仆役,看着站在一旁的呼延宏,道:“说吧,我家大将军又在发什么脾气?”
呼延宏道:“您多虑了。”
老太君又杵了杵拐棍,语气带上了一丝温怒:“老妇人心想着,将军回临祁也没多久啊,好的没学会,倒学会打官腔了?”
她见呼延宏仍是不发一语,又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你的脾性,我能不清楚?”
呼延宏被揭了老底,辩解不得,干脆急了眼,道:“您怎么这般唠叨,都说了无事!”
呼延宏脾气暴躁,是个嘴里不把风的耿直性子,可这次饶是老太君软硬皆施,愣是没问出一丁点头绪,老太君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
他说着无事,到了晚上却一个人喝起了酒,一杯一杯,最后把就被拍在桌上砸得稀碎,也不顾手掌被碎瓷划破流出鲜血,一副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
翌日,临祁张榜,有身份神秘的能人异士抓住窃脸贼,不日便将领赏,此事告一段落。
呼延宏下了早朝不用再去巡街,却也不回将军府,而是怒气冲冲地进了宫内侧殿。
射羿皇宫正殿用作上朝,后殿是为后宫,这侧殿便是待客之处。
青泽看着手里的黑子,又看了看纵横十九条被称作“棋盘”的一大板排列整齐的小方格,对着其上分布着黑白相间的圆形“棋子”,觉得这游戏无聊至极,简直想掀桌而起。
他对面坐着一个男子,身着明黄蟒袍、手执白子,天生笑面、一团和气,全然不似一个国家的帝王。他刚才慢悠悠讲了围棋的基本规则,青泽一时好奇又因太过无聊,听他说得有趣,主动请缨坐在石台旁,不一会儿便从起初的兴致勃勃变得心不在焉。
一旁插着几只长香,代替棋钟。
殷洛坐在青泽旁边,起初青泽若不知如何落子,他还会出言提醒,没下几步,青泽便有些不太开心,让殷洛不要再提醒,自己继续下。
他这么说,殷洛道是没什么意见,可苦了对面的射羿国君。
原本是想佯作不敌,输个两场,他也便是送了个人情,表示个态度,有利于之后的交流,可青泽看似胸有成竹,却总会姿势优雅地在他闻所未闻的星位落子。
没下几步,射羿国君原本优哉游哉的神情就变了,拿起一旁的方帕擦了擦汗,落子时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天可怜见,要让这个人胜,比让他败未免也难了太多。
他与不少人下过棋,从未下过如此胶着痛苦的棋局,可看了对面青年对身旁殷洛毫无惧怖之意、甚至颇为熟稔的态度,就把破罐子破摔干脆胜了对方的念头和着茶水咽了回去,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
这青年到底何许人也,虽说生得倒也确实好看,又没有以色侍人的媚气。若说他气质不凡,虽然第一眼看来算得上清新飘逸,可细细看了,总归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更无寻常男仕低眉顺眼的温柔,终究算不得最合心意的选择。
若说得了其他王公贵族的青睐,那也是有可能,可若说他能被殷洛另眼相待,简直天方夜谭。
殷洛是谁?天生不祥的被放逐者,在战场上踏着他人尸骨长大的杀神,天下最有名的、独断专行的暴君。
别说情情爱爱,但凡对殷洛稍有了解,多的是说他人性泯灭的言论。
可饶是他再不相信,眼前场景清清楚楚向他呈现出一个不可能的答案。听呼延所言,他们之前甚至在花楼卿卿我我。若不是眼见为实,自己必然会当呼延为抓窃脸贼走火入魔,胡言乱语。
可恨呐,他要是早知道殷洛吃这套,便早该送些姿容秀丽的男子到玄雍去。
他这边正想着,便听那青年旁若无人地对殷洛抱怨道:“这国君自称爱棋多年,我也不过才第一次玩,他就这般吃力,想来这‘围棋’也没什么难的。我再多下两盘,指不定你便是我的手下败将了。”
看看看看,什么叫恃宠而骄。
殷洛道:“宋清泽,我棋力远逊射羿国君,他这是在礼让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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