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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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里已经走了有好几天了,他们俩离婚的事儿除了王家人，村里依然没一个人知道。

傍晚回来王语在路上碰到黄艳，准确的说应该是黄艳专门来拦她的,不然王家和顾家分别在村两头，无论怎么看,黄艳都不可能走到这里来。

“弟妹，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哈？”，出乎王语意料，黄艳这次态度格外的热情。

“嗯。”搞不懂她要干什么，王语只回了个字就准备走开。

却被黄艳一把扯住袖子，“弟妹,嫂子找你有事儿呢。”

王语看她：“什么事需要找我？”

黄艳扭捏了一下才说出目的：“我听说你在县城开了个做衣服的铺子,雇了好多人呢，你看我能不能也去啊,不管怎样,我好歹是你嫂子，都是一家人，这钱总比被别人赚去了的好。”

她这时候有些后悔以前故意和王语做对了。一开始听说王语要做衣服卖的时候,黄艳只等着看笑话，就算后来听说她还把铺子开到了县城,黄艳依然没有相信。直到前几天她去县城找顾磊给他送东西的时候想起这事儿特意打听着去看了一次,后面的院子她没见着,但前面卖衣服的店里客人挺多,她看章英没一会儿就收了好几百块钱，心下大受震撼。

这才知道自己这次完全是门缝里看人了，没想到王语还真把这事儿给做了起来。这要是放到前几年，黄艳说不定还要举报个王语投机倒把什么的。可这几年风向完全变了,就连顾磊都有些担心他们厂子里会变动。

黄艳不懂这些，但她知道想从这方面找王语的茬怕是不行。

她脸皮厚，前脚还在想着怎么给别人找麻烦，后脚认清了不能后，又眼馋那些女工的高工资，虽然自觉有些低声下气，但想着她好歹是顾家人。王语把自己的大嫂三嫂全弄了进去，光顾娘家，一点儿都不照看婆家，肯定不好对顾家交代，依着王语对顾里的重视，只要她要求，就不怕王语不妥协。

“我们铺子里不需要人了。”王语怀疑黄艳是不是脑子有病，难道觉得她以前做的那些事，自己就能轻易忘了？她顶多不招惹，怎么还会把一个看着闹心的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还让她白白赚自己的钱。

她看着很像冤大头吗？

想到以前自己讨好顾里和顾家人的那些行为，心里一哽，的确很像冤大头。

“多谢....”，黄艳的话一些卡壳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铺子里人满了，不需要了。”王语说完甩开黄艳的手就要走。

黄艳伸开双手将她拦住：“你不许走，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她瞪着眼睛，一脸怒气：“你凭什么不让我进你铺子？”

王语抱起双臂，一字一顿的说：“因为那是我的铺子，我想要谁就要谁。”

“好啊王小丫，你真是翅膀硬了，敢这么对婆家人了？你把娘家的大嫂三嫂都弄进去，我这个正路的婆家嫂子你却拦着，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不想当顾家的媳妇儿了？”这几乎是王语的软肋，以前都不用明说出来，只要透露个这么意思，王语就着急的不得了。

王语打了个哈欠，拨了拨眼角的泪水，语气懒散的说：“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顾家的媳妇儿了，我和顾里离婚了，所以，顾家人再和我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让开。”

黄艳不可置信的叫出来：“怎么可能？你哄我的吧！”

“爱信不信！你让不让开，不让开我叫人了。”

黄艳还在吃惊当中，有些恍惚的站在原地，她将王语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幸灾乐祸的说道：“顾里把你甩了？也是，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哪点儿配得上他，死乞白赖的凑上去，男人还不是不要你了！”王语当初和顾里结婚的内情，除了王家人和顾里，没别人知道。顾里既然能顾及王语的名声娶了她，就不会把这事往外说。

所以黄艳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的话，这些年还指不定怎么嘲笑王语。

王语无意和她解释这么多，被缠的烦了，直接大喊：“王义，王兴，有人找你们小姑麻烦！”

“哪儿呢，哪儿呢，我看是哪个找死的敢找我们小姑麻烦。”王语话音刚落，王义和王兴就扛着扁担出来了，后面还跟着王瑞拿着扫把。

王义本就长得高大威猛，平时看着憨厚，生起气来的时候就很看着很凶。他往黄艳面前一站，居高临下恶狠狠的质问：“就是你找我小姑麻烦？那时候你欺负我小姑，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小姑大嫂的份上，早揍死你了。现在我小姑和顾里都离婚了，你还敢到我们门上来惹祸？看老子不一拳揍扁你.....”

黄艳吓得一声尖叫，一溜烟跑了。

王义和王兴围着王语：“小姑，你没事儿吧，她找你什么麻烦了？要是你受了欺负，我们就算撵上门去也得收拾她一顿不可。”

王语摆摆手，“没事儿，她就找我说些有的没的，我懒得听了而已。”

“对对，都不是顾家人，谁还有闲心听他们那些屁话啊！走走走，我妈早上就把猪蹄泡着了，这会儿刚炖上，朝朝也在我们家玩儿。”王义拉着王语往他们家走。

王语走的时候腿不小心绊到了王瑞，王瑞慌忙收起扫帚，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声小姑。

王语摸摸荷包，里面还有给顾朝装着的奶糖，她摸出一把给王瑞，“和你妹妹分着吃吧。”

“谢谢小姑。”王瑞接过奶糖，蹦着走了。

王兴嗤笑一声：“熊玩意儿，这么大了还吃糖呢！”

王语又摸出几颗给他：“尝尝吧，挺甜的。”上一世在王义出事后，王建军又被供销社裁员，在和张家人的争执中被打的落下病根，章英因为王义和王建军的事心力交瘁，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全家的重担全扛到了王兴身上。他跟着别人出去打工，一度被人骗，被人打，最后一次见到王兴，不过二十几的小伙子，两鬓已经斑白，看着比三四十岁的人还苍老。

他已经吃够了生活的苦，该吃一点甜的东西。

王兴涨红了脸，扭扭捏捏的说；“小姑，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儿。”

王语索性剥了一颗糖直接扔进他嘴里，言简意赅的说：“吃。”

看王兴不情不愿，实则忍不住享受的眯眼的样子，王语笑道：“你才多大呢，吃糖怎么啦？我还喜欢吃呢。”

王义呵呵笑，自己剥了一颗：“小姑，他装呢，我就不装，我就爱吃糖。”

兄弟俩闹腾着簇拥着王语进了王建军的家。

顾朝这会儿正被王建军抱在怀里，甥舅两个不知在说什么，还挺其乐融融。

不过一看见王语，舅舅立刻被他抛在了脑后，倒腾着小短腿乐得嘎嘎的朝王语奔来。

王语一把抱住他，在顾朝脸上连连亲了好几口。顾朝依恋的埋在王语肩头，软软的贴着她，一声声唤她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啊，我好久没看见你了。”

“今天早上我们不是才见面吗？”，王语乐得和儿子说这些小废话。

抱着顾朝走到王建军面前，拿出一条烟递给他：“大哥，今天是你生日，给你买的礼物。”

王建军别的爱好没有，就和王父一样，喜欢抽烟，据他们说，饭后一袋烟，快活似神仙。

王建军拿着烟吃惊的提高声音：“小妹，这一条烟得四十多块呢，你给我买这么好的干啥呀，我弄点草烟不一样抽。”

“贵有贵的道理嘛，你又不喜欢别的，抽抽看。”

王建军拿着烟左摸摸右摸摸，眼睛发亮，可见有多喜欢。他坐在炕上，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身影像山一样高大。可这样的王建军在上一世却为了王义，和张家发生争执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脊背，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王语眼眶微热，忙别过头用顾朝挡住。好在一切都重来了，这次王义没出事，大哥也好好的。

厨房里，章英张碧还有马红正在忙活着做饭，今天是王建军满三十七的生日，这也算是王家人的传统，不管谁过生日，全家人都要聚在一起吃个饭。

章英见王语也来了厨房，立刻对她说：“小姑，你出去坐吧，忙了一天，厨房里有我们就够了。”

“是啊，小妹，快出去，你别动这些粗活，你那手精细着，要留着挣大钱的。”马红笑容满面的接了一句，不等王语回她，她又冲顾朝说：“朝朝，你喜欢吃鸡蛋羹是不是？待会儿舅妈给你蒸啊。”

“谢谢舅妈。”顾朝很有礼貌，软软的道了谢。

“这孩子，真讨人喜欢。”

王语觉得马红今天热情的过了分，便没和她说什么，抱着顾朝出去了。

桌子上还算愉快，一家人在一起边吃饭边拉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家里收入的问题。

王建军在供销社上班，每个月工资不高，十八块，但章英现在给王语当店长，基本工资三十，加上提成算下来差不多有五十多，两人加起来都有七八十了。这个数目在这个年月岂止是高，简直是太高了。大部分人一年都挣不到这个数目。

王义和王兴在王语的建议下跟别人学着做砖瓦工。他们踏实肯干，王语知道以后建筑行业会如火如荼，想着先让他们打点儿基础。不过这些她无法说，但因她的成功，王义和王兴对她有一种盲目崇拜，听完建议就兴冲冲地去找师傅了。现在已经开始给别人建房子，虽然钱不多，两人却都干的很高兴，他们坚信王语描绘的前景一定会实现。

至于王建国两口子，王建国是村里的小队长，本来是没有工资的，不过村里和县里都会有补贴，每个月下来也有差不多二三十，以前这份收入在老王家独领风骚，可现在，别说和王语比，就连大房都能吊打他们一个来回。

王健林家现在收入差不多全来自张碧，张碧在铺子里特别卖力，每个月都能领四十几块钱，越发衬得整天只知道游手好闲的王健林没用。

王健林是个厚脸皮，说完收入，王父就将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让你媳妇儿养着你？整天当甩手掌柜，你就不知道好好整整地，要不学着别人养猪，不也能挣钱？”

王健林喝多了酒，脸红通通的，听到王父的责骂他也不在意，“我有媳妇儿养，那是我有这个服气，是吧，媳妇儿，来咱们走一个。”

张碧也纵容他，真的端起酒杯喝了，喝完还含情脉脉柔情似水的看着王健林。

王语一个恶寒，搓了搓胳膊，天啊，以前她看顾里的时候不会也这么恶心吧。

她刚放下筷子，对面的马红见状，立刻给了王建国一个眼色。

王健国点点头。

马红立刻笑着对王语说：“小妹，你看大嫂和弟妹都在你铺子里做，我能不能也去？”

桌子上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不等王语回，章英就先道：“小妹那个铺子里当女工需要会裁缝手艺，你又不会，难道去了就在那儿站桩？”

马红笑眯眯的说：“大嫂你看你这怎么说的，你不也没做女工吗，不一样挣了那么多钱。小妹能把你安排妥善，肯定也能让我发挥作用啊，都是嫂子，难道还要分个亲疏远近？”

张碧是个直肠子，越听这话越不对味，下意识呛过去：“二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没本事，反而要赖上小妹了？她要是不给你想法子，还成了她的不对了？”

“弟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就是想小妹看在我和你二哥过日子艰难的份上，拉拔我们一下而已。”马红始终一张笑脸，偏偏说出来的话隐藏刀锋。

哎，王语心里叹口气，她实在不想和家人争辩这些。但铺子里确实没有需要马红的地方。她又不会裁缝，前面有章英一个人忙就够了。

“二嫂，现在铺子里确实不需要人了，你要是会些针线，后面院子里加一个女工也行，但关键你不会，这事儿我的确没办法。”王语直话直说。

马红听了也没生气，反而还笑着点了点头，“那看来的确是我为难小妹了。建国，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日子苦些就苦些，咱们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王健国喝了一口酒，看着王语；“小妹你这么说了，二哥和你嫂子都理解。要不这样吧，我们两口子还有些积蓄，拿出来给你做本钱，算我们合伙做这门生意，现在不有说什么分红的吗，到了年底，你挣了多少钱，分给我们一点儿就行。”

王语听了这话并不意外，她还想着为什么按照这两人占便宜没够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算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章英一听，直接将碗砰的一声搁在桌上，冷笑着看向王健国和马红，“好啊，老二，你们两个打的倒是一手好主意，你们拿钱给小妹作本钱？笑死人了，小妹现在都做起来了，需要你们拿什么本钱合伙？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想白白从小妹那里套钱吗！真要有那个心，小妹当时说要卖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巴巴的说要合伙？王健国！你好歹是小妹的亲哥，现在被你女人撺掇着这么占亲妹子的便宜，你拍拍胸脯问问你自个儿，到底亏不亏心！”

“就是，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张碧也跟着补充道。

王健国被章英这么直白的一通说，躲闪着目光不敢看王语，小时候他也很疼王语，但人长大了哪还能像小时候那么简单。

王语看着王健国躲闪的目光，虽然已经经历过了，到底还是难过，以前对她那么好的二哥现在为了钱就这么算计她。

“你们先别忙着骂，我和建国也是出于好意。小妹这生意看着红火，其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做不下去了，多一个人投本钱，也能分担一下风险。反正小妹现在离婚了，她一个人支撑着也艰难，都是老王家人，也不用分什么你我，大嫂，弟妹，你们要是有钱的话也可以投啊，我们王家人一起做生意，别让小妹单打独斗嘛。”即便被章英这样骂，马红脸色也一直不变，还维持着笑眯眯的样子。

这次她竟然还把大房和三房拉上了。

王语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章英和张碧她们。

好在马红话音刚落，章英就呸的一声骂出来：“呸，你要干这种没有心的事儿，别拉上我，我和建军心还没黑到能算计自己的亲妹子。”

张碧也跟着表态：“我们也是，我和建林也不会。”她拉了拉喝的醉醺醺的王建林，“建林，你说话啊。”

王建林这会儿正迷糊着呢，说不定连她们在说什么都不知道，只附和着张碧喃喃，“对，我们不会。”

马红终于变了脸色，她知道这事儿不容易，王语肯定不会轻易同意，所以才故意拉上大房和三房。王语现在离了婚，没有男人撑腰，还住在娘家，总不可能再得罪娘家三个哥哥。没想到在第一步就失败了，大房和三房根本不同意她的计划。有钱不知道赚，傻子！

王语抱着顾朝，将他搂紧了些，“二嫂，二哥，如果你们真的差钱，找我借，或者说让我给你们一部分，我都答应。但你们不该用这种来算计我，我的东西，我愿意给就给，不愿意，谁也别想伸一根手指。”她抱着顾朝站起来：“所以我现在明白的告诉你们，我的生意不需要你们的合伙。也别想拉着大哥三哥来逼我，别说他们不会同意，就算他们真的同意了，我不愿意的话，谁也别想逼我。”说完她就抱着顾朝走了。

留下一桌子人安静如鸡。

等王语走远，确定她听不见后，王父忽然一拍桌子，冲着王健国怒喝一声；“跪下！”

“爸....”，王健国吃惊的抬起头看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