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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识模模糊糊,恍惚中,似乎有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是不是下雨了,会不会电闪雷鸣,应该是我回到我的世界了的时候了吧。
我睁开眼睛,这个过程是如此的艰难,眼皮沉重的似乎胜过千钧。我的眼前白茫一片,过了好久我才适应这种明亮,是夜明珠发出的光芒。我迟缓而笨拙的转动着眼珠,他疲惫的面孔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我只是平静而麻木的看着他,该是有个了断了。脑海中空茫一片,这个意识隐隐约约,但始终坚持在飘荡。
我下意识的抬起手,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便已惊动了他。他眼中的欣喜可以媲美东珠的光芒,然而我依然视而不见,继续把手举到嘴边。舌头灵活的伸出,轻轻的在一直不停的渗出血珠的伤口上舔食了一下,伤口便凝结成一道诡异的红线,不是殷红,而是艳红。我没有惊讶,天空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的呼唤我,该走了,该走了,时间到了。隔着琉璃瓦片装饰的华美的屋顶,这个声音依旧清晰而明确。它引导着我轻轻舔食的伤口,仿佛一只受伤的猫。
伤口似乎不会结疤,那一抹红艳美的怵目的停留在最初伤口存在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一道灰白的伤痕,是商文柏帮我配置了药物消除掉的。想到这个名字,我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心缓缓的钝钝的抽痛。我闭上眼睛,虚弱的靠在床头,过了好久,我轻轻的开口,“鸳鸯,给我弄些吃的来。”
容颜比我还憔悴的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忙不迭的说:“好嘞,娘娘,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叫厨房去做。”
我愣住了,我要吃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尽快好起来,我就得吃东西。
我摇摇头,道:“你自己看着办。”
想了想,又唤住她:“你给我冲杯蜂蜜水。”没有葡萄糖点滴,咱只有自己提高血糖。
宫女立刻亲自跑出去弄。我看见窗外的太阳露出了半边脸,阳光真好,照在我的手上,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瘪瘪的,跟我的心一样,再也饱满不起来。窗外的八哥正卖力的演唱《两只老虎》,多聪明的鸟儿,我只教过它几遍,就不会跑调了。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午后,阳光从枝桠繁茂的的槐树的间隙中柔柔的倾泻而下。我写完了堆积如山的作业,如释重负的坐在槐树下的藤椅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我的头靠在椅背上,藤蔓特有的清涩的香气静静的萦绕在鼻端,香气袭人。那是一生中少有的轻松时光,没有压力,没有惆怅,有的只是枝夜间唧唧喳喳的鸟鸣声。
“快,把鸟拎走。非得吵着娘娘的清静。”鸳鸯压低了嗓子吩咐。
“别,我听着这鸟叫舒爽。”我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好,听鸟叫,听鸟叫。娘娘,蜂蜜水来了,您趁热喝吧。”鸳鸯端着小托盘,放到了茶几上。
我喝了一口,眉头微皱,道:“酸死了,鸳鸯,跟你说过多少次,这蜂蜜是不能用开水冲服的。——你哭什么,我没怪你。你快起来,你娘娘我现在身子虚,不能扶你。”
“娘娘,娘娘,我的好娘娘,你怎么就非得走这一步呢。这皇后不还是没立吗?就算是立了,皇上对你,又岂是别的娘娘能赶得上的。这些天,皇上可曾合过眼,娘娘,你何必这样呢?娘娘——”
“傻姑娘,你不会明白的。”我笑着,道:“把眼泪擦一擦,天这么冷,脸上有泪,可得起皴,就难看了。给我换一杯蜂蜜水,再弄着甜软易消化的吃食。娘娘答应你,赶快把身体养好还不行。”
“娘娘,你可不许骗鸳鸯。”满脸泪痕的宫女抽抽噎噎的抹眼泪,道,“娘娘,你等着,鸳鸯这就给你弄好吃的去,一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别,快过年的。一听白白胖胖我就心里犯怵。”
鸳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脚步也轻快起来,轻轻盈盈的转身出了门。我闭上眼睛,轻轻的淡淡的微笑。
我是世界上最懂事最配合大夫的病人,什么补品好我就吃什么补品,什么药物养身我就服什么药物。我的味觉仿佛已经丧失,那些碗碗盅盅,在我的眼中,就是各种糖类脂肪蛋白质和微量元素的集合。我要把它们转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填补我空缺的血管。
能量守恒定律亘古永恒,我用半个多月的时间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到至少貌似健康的模样。没想到我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回去以后倘若就业形势依旧艰难,我倒不妨考个营养咨询师。
旧历年的元宵永远那么热闹纷繁,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我望着窗外高大的木英树,想起以前念书时学过的课文,明代文学家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当日你说,我会等到木英长大,看它花开的时候,你说得没错。我等到她花开,又看着她花落,乱红飞过秋千去。
“你早就知道兵符的存在了,对不对?所以才从楚天昊的手中把我接进王府。”我看着眼前的男子,静静地微笑,“只是你没想到,玉珮就是兵符。我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块石头,居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变的不仅仅是你的一生。”
对,变的何止是我的一生,你的我的楚天昊的阿奇的太皇太后的蓝家的洛儿的世家大族的乃至整个南国的命运居然就掌握在这一小块石头身上。生活是如此的可笑。
“当初在洛城的追杀也是你安排的吧。”我平静的阐述着我的推测,无需多努力的去想,为了把我逼到同一条船上去,站在你的立场,布置这些,也无可厚非。只是纱衾,何其无辜的纱衾,却因此而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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