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番外六 岚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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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接话是错，不摆出恭维的笑脸是错，不去夸奖她的善良单纯更是罪大恶极。

江月离是会咬牙默默忍痛的人，却也是骨子里带着倔强的人。

她不喜欢江玉恬，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贴上去拍自己厌恶的人马屁。

更何况江月离连多看江玉恬一眼都觉得不舒服。

江玉恬便总是摆出一副委屈的嘴脸，和哥哥同学们哭诉着自己想要和姐姐好好相处，却没想到姐姐这么讨厌自己之类的话。

于是喜欢她的小男生们便将江月离视为最大的敌人，总是要看到她凄惨的模样才觉得舒心。

偶尔江家上面几个哥哥也会来看望家里的小妹妹，百般的温柔宠溺，然而一转头看到江月离，便冷冷地批评她没有保护好妹妹，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也是常有的事。

江家人都已经摆出了这样的态度，旁人自然也就变本加厉。

最后还是学校的老师看不下去，找过一次家长就看出对方的态度跟那几个儿子一样，对改善江月离的处境没有任何益处。

于是老师便跟校长商量着以成绩分班为理由，将江月离分了到了成绩最好的班，与江玉恬的班隔了整整一栋教学楼。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们一整天也不会碰到面。

虽然仍然有人看江月离不顺眼，将欺负她当成习惯，但分班以后总也比过去被几乎全班的人排挤欺负的情况好多了。

再后来江月离遇到了钟雨岚，终于有了可以保护她的人，也逐渐开始懂得保护自己。

有时候看到钟雨岚满身狼狈地迟到早退翻墙上树，只要没影响到成绩和其他学生，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帮她们糊弄了过去。

了解前因后果之后，钟雨岚气得恨不得把江玉恬拖出来打一顿，但最终理智阻止了她。

针对江玉恬对江月离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让江家人对她的厌恶排挤变本加厉，她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清算到江月离身上。

而且钟雨岚不得不挫败地承认，面对江家这样的家世，她这种家境也只能说是普通，根本没有对抗他们的实力。

所以……大概也只能选择避让了吧。

钟雨岚觉得憋屈，却也无可奈何，比起让自己舒爽，她更不希望伤害到江月离。

她所能做的一切，就只是在自己视线范围以内，尽可能地保护江月离。

如果能天降正义使者，让江家人得到报应就好了。

那一年生日的时候，钟雨岚第一次许了“让父母多陪陪自己”以外的愿望——

然后，她以后一定要带着江月离走，远走高飞，到没有江家的地方去。

到毕业的时候，班上本不算特别熟悉的同学也多了点依依惜别的情绪，纷纷在教室的各个角落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墙壁下端是受灾最严重的的区域，各种水笔写着无数的告别的语句和愿望署名。

原本坐在窗边的钟雨岚也不得不搬开桌子让开位置。

江月离并没有凑这个热闹，这也并不奇怪，她本就是个内敛的人，看着那些激动地挤来挤去的人群抿着唇角笑，就已经算得上是鲜少外露的情绪了。

钟雨岚撑着下巴盯着她看。

江月离觉察到她的视线，便扭过头去看她，笑着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钟雨岚摇了摇头，转了转笔，又低下头去，“我在想毕业留言……”

然后看着江月离的时候，她就想到了。

钟雨岚在快毕业的时候做了一件坏事，她拿出小刀在桌角上刻了一行小字，一笔一划地写出了自己当时的愿望。

【以后一定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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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光比初中漫长一些，却并没有好过多少。

两人早就约定好考进了同一所学校，并且成功在开学考试之后被分入了同一个班级，依然还是同桌。

谁都知道钟雨岚和江月离关系最好。

这一次江玉恬一开始就跟江月离不在一个班，有些过去的同学也早就被钟雨岚揍怕了，而且长大后心智也成熟一些，对江月离动手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

在某一次与别的班合上的体育课上，江月离甚至还收到了一个过去欺负过她的男生的道歉。

江玉恬依然和过去一样，是个可爱天真的小仙女，依然有很多人喜欢她爱护她。

但高中正是少年少女们心智成长最快的时候，也开始将目光更多地投向“帅气”的人。

多少还是有一些人觉察到了江玉恬那副可爱单纯表象之下的违和。

江玉恬的人气不如过去一样一呼百应，这让她感觉很挫败且难以接受，也就更加开始针对江月离。

在学校行不通，那就在家里欺负。

哥哥们是绝对无条件宠溺着妹妹的人，上了大学的人甚至还会特地请假回到高中校园，只因为江玉恬说自己难受。

江月离从来都是被“家人”集中火力的那个，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也会被哥哥叫出去当众批评。

高中的老师颇为严厉，对此只觉得这个学生事多，数次拐弯抹角地批评她。

时间久了次数多了，虽然越来越多的人都对她报以同情，去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江家作对，只能选择远离。

于是江月离依然只有钟雨岚一个朋友。

升入高中的钟雨岚摆脱了过去的阴霾重新开始，性格恢复了曾经的开朗热情，逐渐有了许多朋友，也自然而然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有时候江月离隔着人群看她，总觉得有点陌生、有点远。

她曾想悄悄地转身离去，但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钟雨岚便已经奋力拨开人群，及时跑到她的面前，拉起她的手，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江月离悄悄抬头，看着钟雨岚那张好像发着光的侧脸，想要偷偷挣开她的手，却被更紧地握住。

钟雨岚转头看她，像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内心的犹豫与怯懦，认真地说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是啊，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江月离停下了挣扎，愣愣地点头，半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像是她们第一次说起“朋友”两个字的时候那样。

“嗯。”江月离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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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雨岚觉得自己不应该总是强调“朋友”两个字的。

明明她们一开始的约定就是“喜欢”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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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是江月离最难熬的三年。

大约是在黑暗中行走太久，明明已经窥见了光明的模样，脚下的路程却还有很远，怎么走也没到尽头。

她想离开江家，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只是那时她孑然一身，孤身走在这世上，便本能地寻求群体的陪伴。

她仍然对她的“家人”抱有期待。

但离开家的想法也日益强烈，因为江月离遇到了钟雨岚。

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啊。

她说我会保护你的。

她说我会一直喜欢你和爱你。

这世上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牵着她的手走下去的人。

江月离便有了更多的勇气。

她们讨论过高考后要一起去哪一所大学，该怎样规划自己的未来。

她们甚至还约好了，等到大学毕业之后一定要一起出国旅游一个月的时间。

那时候，在她们想象里，未来是一片光明的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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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的时候，钟雨岚向江月离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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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离问过钟雨岚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们是好朋友，陪伴着彼此走过了漫长的光阴，是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是彼此在世界上的半身。

江月离一直将钟雨岚放在“家人”的位置上。

在她看来，世界上再没有第二种关系能够像家人这样稳固而长久。

家人是理所当然地可以陪伴彼此一生的存在。

而钟雨岚却说她喜欢江月离，她爱她。

是会脸红心跳的喜欢，是爱情的爱。

江月离并不能理解二者的差别，更无法明白为何钟雨岚会对她产生爱意。

钟雨岚思索了很久，从已发生的过去到还未来临的未来。

她们成为朋友是自然而然的事，形影不离也是顺势而为的发展。

等她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是极为亲密的朋友了。

亲密到无法忍受想象失去对方的场景。

但若是要问到爱意产生的契机，钟雨岚能想到无数个她们相处的画面，却唯独说不出哪一刻才是有那样鲜明的变化的转折点。

就好像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在一起，自然而然地产生喜欢产生爱，也自然而然地希望与对方共度余下的半生。

找不出答案的钟雨岚便从记忆的最初开始寻觅，最后她说道：“因为我们约定好了呀。”

我会喜欢你，我会爱你。

我们早就约好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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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

钟雨岚踩着初夏的晨光回到了初中校园，找到了她们曾经的教室。

这个时节恰是中考已经结束，初一二年纪的学生还没有放暑假的时候。

中考结束的毕业生的教室空了出来，透过窗户还能听到低年级的学生朗读课文的声音。

教室的门虚掩着，钟雨岚踏进这间充斥着回忆的地方。

刹那间便好像时光真的倒流，眼前隐约浮现出同学们嬉笑打闹的画面。

她循着记忆走到原本的座位上坐下来，坐在旁边的人正扬着熟悉的笑容看她。

侧过头时，余光便扫到墙壁下方写满了的字，那是毕业的时候班上的同学留下的“纪念”。

显然，往后几届的学生也遵循了这个良好的传统。

钟雨岚心头微动，指尖拂过课桌的边角，最终在某一个角落位置停下来。

【以后一定要带着她远走高飞】

她曾经刻下的字早已被时光磨得模糊，只有指尖还能依稀摸出原本的字眼。

真正吸引了钟雨岚的目光的是下面那句话，大约是后来的学生刻下的，痕迹还很清晰，似乎是针对这句话的吐槽。

【私奔吗？】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吗？

看着那行字，钟雨岚就忍不住想笑，她下意识扭过头去看身边的人：“阿离阿离——”

余光里扫过的脸是在笑着的，一如记忆中那样温柔腼腆。

一阵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扬起厚重地窗帘，挡住了钟雨岚的视野，也阻隔了她剩下的话语。

眼前深蓝色的布料很快又落回去，钟雨岚指着桌上的字，想要叫身边的人去看。

“你看这个——”

她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一阵空气。

“……阿离？”

她呆愣着，眼前的幻影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只剩下空荡荡的教室。

身边的座位空无一人。

钟雨岚眨了眨眼，滚烫的泪滑落下来。

她早就不在了啊。

怎么又忘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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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将所有的“朋友”都换成“我爱你”。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在放开你的手。

fin.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投喂~么么哒

雪花勿心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9-10-2111: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