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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情者的目光集中在了两仪殿,焦点之中,桓嶷微有不安,他在等各方的反应。其次是政事堂,不管三位执政是否劝谏了,皇帝没有改变主意,就是执政没有将事做好!政事堂的压力也很大。纪申去了袁府并不能令黄赞与萧司空放松下来,梁玉是最好的说客,但是能不能说服梁玉呢?他们两个人心里也没有谱。
萧司空道:“若是不行,只有你我再与她谈一谈了。”他在心里划了一个底线,杜庶人全家随你们玩去,别牵连那么广行不行?朝廷开科本来是为了安抚仕林,现在搞出这样的闹剧来,岂不是示天下以圣人心胸狭窄?
黄赞机敏,本不大想触这个霉头,含糊地道:“司空,圣人也是有脾气的。”
萧司空又好气又好笑:“难道我看不出来吗?可是这件事情不能这样做!”
黄赞道:“好好,我唯司空马首是瞻。”
【满口胡柴!】萧司空心里问候了黄赞的八代祖宗,【与我争名额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讲?】但是萧司空担当惯了,绝没有生出退后一步的个性来。
两人私下里暗潮汹涌,却又同时等着消息。
那一边,梁玉已经准备进宫了。她素信纪申,姓赵的死活跟她没个关系,不过纪申说的也是有道理,这么闹下去有损桓嶷的声望。但是就此让步,还要她去劝桓嶷,她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问纪申:“只要别让开科取士成笑话就成了,对吧?”
纪申也只是要这样一个结果而已,点头道:“不错。”
梁玉道:“那就成了。”
纪申郑重地道:“拜托了。事关圣人。”
送走纪申,梁玉就要收拾进宫。袁樵并没有回县衙,而是躲着等纪申走了,才出来对梁玉说:“你要去劝圣人吗?”
“这么多天了,不见他才是奇怪。”
袁樵苦笑道:“这么多天你不去劝阻,就是默许了。如今再出现,圣人见到了你恐怕就知道你的心意了。”
梁玉问道:“如果三郎只是为母报仇,不牵连别人,外面会有什么说法?”
袁樵道:“不功不过,不得不失。”
梁玉打了个响指:“行!”他娘的!不扒了这群鬼的皮,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写!
袁樵非常的忧虑,道:“不要把执政方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对圣人说了无数次了,圣人要听,早就听了。不过……我又觉得,圣人此举是否有试探之意呢?”
梁玉冷笑道:“我才不管他们那些花花肠子!都给我等着吧!”她信服纪申,纪申与桓嶷放在一起,她选外甥。
袁樵脱口而出:“你要做什么?”
梁玉道:“你还记得史志远和苏征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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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仪殿,桓嶷正在猜测,下一个过来他这儿苦口婆心的会是谁。通报说梁玉来看他的时候,桓嶷吃了一惊,旋即生气:“谁让你们惊动三姨的?”
孙顺小心地问:“那……您见不见她老人家呢?”
桓嶷头痛地道:“见。”
姨甥俩一见面,桓嶷努力憋着不先讲。梁玉则开门见山地道:“你惊着他们了。”
桓嶷道:“惊一惊好,都动一动,免得一潭死水行尸走肉。是谁让你来的?”
梁玉故作惊讶地道:“哟,还有人能支使得动我?”桓嶷白了她一眼。梁玉正经了一点,说:“我见到了纪公,他很担心你。”
“原来是他呀?”
梁玉摇摇头:“纪公是好人,这个时候找咱们说这个事儿,会不会落埋怨?他知不知道要落埋怨?那他干嘛来呢?我是冲他肯担当才听他说话的。换一个人,哼!我剁了他全家。”
桓嶷短促地笑了一声:“是,他倒是公心,可我心里不痛快!三姨,说什么已经依律而断,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为了那份明明恨着却不能说出来的委屈!”
梁玉道:“我说出来了,可我心里还是憋屈。要不是你新做天子,不好旁生枝节,我早就……不过,你准头也太差劲了。”
桓嶷摸摸鼻子,他凭着内心的冲动做下了这件事,名单涂完他就想到了当初桓琚的结果。想着做都做了,立时改也是改,看看各方反应以后也是改,现在都看到了,也在考虑怎么收场了。闻言便说:“哦,那个呀?当时火气上来了嘛。”
“那现在呢?”
“我再看看。”
“别再拖了,早完早了,免得外头都疯传种种消息,说你要翻旧账,弄得人心不安,”梁玉点了一句,又说,“你说,三郎你要不要找个准头呢?”
桓嶷的兴趣来了:“什么准头?”
梁玉道:“说来话长,我长话短说。你的大政国策我还看不大明白,但是打架的道理我是懂的。我要打谁,专盯一个,打死算完,绝不东撩一下,西捅一刀,招了他们抱成了团儿来对付我。更不会正打着人,把过路的再踢一脚招过来。你现在,把路过的给踢了。我看政事堂不会袒护你的仇人,但是……”
桓嶷点点头:“我明白的。现在的执政,心思都还算正。”
“名单你真的改了?”
“啊。改了。”
“那就不能再让名单照原样回去了!”梁玉果断地说,“大事我不懂,可皇帝也不能不要面子啊!改!你听我说——”
桓嶷凑了过去,听梁玉说:“现在事情不就是因为这个起的吗?把这个平下去了,再慢慢琢磨别的。那单子里面一定有人情!你把他改上一改,人情的斥退了,挑几个下面有才学、通情理的卷子出来,亲自提上名次。”
桓嶷笑了:“好。对了,三姨,外面都传什么了?我小心眼儿?”
“瞎说!什么叫小心眼儿?什么又叫不是小心眼儿?谁许他们代我‘宽容’了?他们也配?我说的是准头,准头!”
桓嶷微笑:“三姨的办法真是不错。程祥,你去礼部,让严礼把他们的卷子都拿过来吧。”
程祥一躬身:“是。”
严礼先前是真被桓嶷给气到了,身为人子当然要记住杀母之仇,可你这要打阳虎却把孔子给打了,又算什么?他也听到了消息,也在等桓嶷的反应。执政劝不动,他打算自己再来劝一次。桓嶷以前给他的印象不错,严礼与桓琚相处也可以,念及先帝的情份,他也要劝桓嶷做事稳重些。【1】
忽然程祥跑过来跟他说把卷子再拿过去,严礼深身皮紧:“圣人又要做什么?”
程祥笑嘻嘻的:“圣人要做什么,奴婢怎么知道呢?应该是与您商量大事吧。国家大事,我一个宦官懂什么呢?您快着些。”程为一出宫了,程祥作为较早向东宫表达善意的宦官之一,又是程为一的徒弟,依旧被留在了两仪殿。他比以前更谨慎了,一点话也不透出来。
严礼到了两仪殿,忐忑地等着桓嶷又要作什么妖。桓嶷说一声:“卷子带来了?”严礼坚定地道:“是。”
桓嶷道:“那开始吧!”让宦官宫女上来,把卷子一一展开,逐一点评。严礼拟的名单里有人情是肯定的,譬如两份差不多的卷子,谁上谁下?桓嶷学问、实务比考官们差一点,比较卷子却还是会的。拿着支手杖,不断地点着:“这个,放到东边,这个,放到西边。这个排在刚才那个左边。”
好有半天的功夫,宫女宦官们捧着卷子排好了队。桓嶷道:“孙顺,拿笔来。你们,报手上的名字。”严礼听宫女宦官一高一低地唱名,顿悟:【这是要重新排序了?】仔细一听,不由脸红。他自认这名单有八成的公正,另外两成是难免的有些人情。现在大部分因人情被推上去的,要么降等,要么黜落,桓嶷又从先前被黜落的卷子里挑出了几个人补上。
严礼知道桓嶷这是在找补,但自己的确有错,双手摘下帽子,跪地请罪。
桓嶷将手杖扔给孙顺,将严礼扶了起来:“我知道尚书是为我好。”严礼哽咽地道:“臣也知道圣人心里的委屈,可是、可是,圣人已经因为罪人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因为衔恨罪人失去风评,区区罪人不值得您付出这么多,”顿一顿,又为执政们说话,“都知道触逆鳞要承雷霆之怒,执政依旧进言,也是为了圣人、为了国家。”
桓嶷道:“知道,知道,我都知道的。”
严礼趁机询问是否将名单交政事堂签名,就算定案。桓嶷道:“可。”他越过了政事堂,亲自定了名单的事情严礼也没去挑剔,匆匆拿了名单去政事堂,今天萧司空等人都在,得让他们赶紧签了。
桓嶷扭头对着屏风道:“这下行了吧?”
梁玉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道:“这就完了吗?”
桓嶷抻个腰懒:“三姨还有什么事吗?”
梁玉慢慢走近了,耳语道:“你的这些大臣,都怎么样?”
桓嶷小声说:“精明强干,品性都还可以,我做得不妥的地方也会劝谏,却又不算苛求。唔,黄赞油滑了些。”
梁玉嘲笑一声:“他在先帝的时候可老实,指哪打哪——你的手里,没有这样的人吧?”
桓嶷凑得更近了:“三姨想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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