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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仕达采纳了苏征的建议,让杨荣不要回寨中,命他带二百人进入深山。杨仕达修复杨氏旧寨的时候,也将杨氏在山中另一座小寨进行了修复,亦屯有食水。彼时并非为了巡山方便而设的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让杨荣暂且躲在那里。
杨仕达还是有一种“万一只是虚惊一场呢?”的想法,若是让长子没命的往远里跑,等他真做了土司,怎么把儿子给找回来?
杨荣年轻人,正在有血性的时候,并不想走,杨仕达道:“你就当安你师傅的心。”
杨荣一想也是,道:“那我便入山吧。阿爹,那个‘崔老虎’您要小心呀。传言未必可信,只要有五分,他就是个活阎王了。”
杨仕达道:“我还用你教?”
父子二人却都忘了,崔颖来惩治流人不假,原因却是居然有人敢在官道上劫杀朝廷命官!干这个事的虽然是张阿虎,其中也有毕喜的人手,毕喜正是杨仕达在楣州城里一个得力的打手!袁樵将事情止在毕喜身上,梁玉也没有打上门去,这给了杨仕达一种错觉——这两个人并没有想再深挖。
杨仕达在屋子里转圈踱步的时间变长了,他心中没有底。在楣州顺风顺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让他认为自己的才智是一时之选,也只服一个苏征,别人都不在他的眼里。直到此时,自己的前程、身家性命由别人说了算而他并不能确定别人的想法,才让他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杨家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最坏不过进到山里猫着。“崔老虎”总不能在楣州久住,他难道能不回京城吗?我便先交出一千户来给他交差好了。唔,让他们都躲好,要挑老弱病残的交。聚族而居、聚族而居……】
杨仕达琢磨着怎么哄骗崔颖,崔颖却已经从袁樵手里拿到楣州的概况。
何刺史强拖病体接待了崔颖之后,已无力再设宴款待他,崔颖也不计较:“我来也不是为了吃酒,还是说正事吧。”王司马便代表何刺史介绍了一下情况,面有愧色地道:“是我等无能,以致杨仕达坐大。”
崔颖道:“他真招致了一万户?”
何刺史沉吟道:“依下官之见,还有些虚报的。”
崔颖道:“想到一起去了。唔,我路上也办了几个不法之徒,据他们所言,楣州杨氏也不很安份?”
这个就不是很明白了,虽然梁玉有美娘,一则美娘年幼,二则是个孤女,当家的是她叔叔,美娘也只知道一个大概。袁樵道:“养寇自重罢了。”崔颖点点头,楣州杨氏在朝廷眼里并不很要紧,对他们也不大重视,楣州杨氏想要加重自己的份量,最方便的就是依靠长久以来的威信,与旧部有些勾连。这就是势力范围。
崔颖道:“圣人已命楣州杨氏解释,劝说杨仕达投案了。”他的口气却不甚赞同。
袁樵道:“杨仕达经营三代,怎么会因为一句话而放弃呢?未知朝廷大军何时开到?”
崔颖道:“已经在路上了,成安县公一路收束兵马,较之长途远征要快得多。明天我便借刺史这公堂一用,先审一审案子。”
何刺史心道,都说他是本朝头一号的酷吏,却不是一味蛮干,难怪“四凶”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崔颖带着甲士,何刺史的府里还装不下,又特意腾了衙门后街上的两处屋子才将这些人都安顿下来。崔颖并不计较吃住,与何、王见过面,便去拜见刘、王二位夫人,他与梁玉是一个意思,与二位夫人见完礼,便直来直去地道:“此地将有事发生,我这里有人,拨出一部来护送二位离开楣州。”
刘夫人道:“已有安排。”
崔颖道:“听闻府里还有小郎君?唔,又有梁府的小娘子,四位一同离开吧。”
梁玉千算万算,将两位夫人与袁先都计划好了,却忘了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妇孺”。崔颖话音一落,袁樵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叔玉还筹划着自己也留下来呢,她手上又有丰邑公主所赠骑士,却是不大好对付。我知中丞必有人马随行,正盼着中丞来!中丞经来本为治理流人犯法之事,她正在流放,合该归中丞管辖。请中丞行文,让她暂离楣州。我只能管得到她在楣县的事,处分却是轮不到我的。”
崔颖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心眼儿就是多!你得罪了媳妇儿,是会吃苦头的。】想到梁玉的安危,还是认真地应下了:“好。”
刘、杨二夫人听这两人算计梁玉,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刀兵无眼,万一打起来就不是街头殴斗能比的了。
刘夫人道:“只盼大军快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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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正在路上磨蹭。
成安县公一个主将内心犹疑不定,自然而然地就反应在他的队伍身上。成安县公先是将郭宜等人召集起来说:“虽拨与我等两万军士,却不是我们平日惯常使的,这却需要操练。”
郭宜道:“楣州多山,地气潮湿,领兵而来容易水土不服,反而不如附近州府征集来的驻军用来顺手。”
成安县公道:“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是行军的大忌!兵将不能互知就不能信任,互相不信任,如何能与敌拼杀?”
郭宜想了想,是这个道理,痛快地承认了:“还是将军想得周到。不过圣人命咱们速战速决,还是不能拖太久的。”他这一路看出成安县公不大想赶路,虽然每天该行多少里路从不拖沓,但是言谈举止间就是能看出来成安县公的不乐意。
捞到这个差使的人,哪个不是兴高采烈的?即便是谨慎吧,也没有不高兴的。成安县公就是不高兴,他有本事摆出一张寡妇脸来给大家看,真是好生憋闷。
成安县公当然不乐意,他正算着日子,他老娘杜氏一天一碗粥,能撑多少天呢?【不若先打草惊蛇,绝了杨仕达归顺之心,待他有了异动,我再平叛。】成安县公隐隐有了这么一个想法,这才有了另一个提议:“寻附近的山匪练练手吧,让孩儿们见一见血!”
另一个校尉穆扬诧异地道:“这岂不是要打草惊蛇?”
成安县公道:“据报,那杨仕达修葺旧寨,旧寨却是在山上的。仰攻伤亡极大,纸上谈兵怕要害将士性命,不如拿些小寨试上一试。”
好像也在理?
郭宜、穆扬,与另外几个胡直、寇健、王威,都争着说:“我来、我来!”
成安县公道:“不要争,都有机会的!”
打一个不能让杨仕达警醒,那就接着打下一个,让这些偏将、校尉一个一个都练过一遍,谁也不能讲他偏心不是?
郭宜抢到了第一个动手,搓着手嘿嘿地笑道:“老哥儿几个,就看我的吧!”被穆、胡、寇、王等人围起来按住了打。几人半真半假的笑闹,都有争胜之心。
先是郭宜,动用了攻城器械,却在攻寨的过程中发现军械的使用南北还有些微的不同。而这建在山上的寨子也比攻城为难。郭宜身先士卒,第一个攀上了墙头,啐一口带血的唾沫:“他娘的,还真叫将军说着了,果然有些不灵便,是得练练。”
练一次、练两次,第了三次之后,大军行进的路上还能有几个匪寨?没有匪寨,成安县公居然还不放弃,竟派出斥侯去搜寻。
【这不对呀,】郭宜心里犯了嘀咕,【这怕不是要逼反杨仕达好多拿功劳吧?】
郭宜心里有一丝的松动,建功立业,谁不想?他们的良心还算好的,边将杀边民冒功、剿匪的杀良冒功,都是有的。查出来了法办,查不出来的都是功劳了。
【不不不,这不行,这岂不是辜负了圣人对我们的栽培之意吗?圣人可不想闹大!】郭宜决心与桓晃谈一谈,他不是桓晃带出来的人,不过是因为朝廷的调遣权做桓晃的部下,对桓晃没有过份的敬畏。觑个没人的时候,直入桓晃帐中,开门见山地问:“将军,可是想要更大些的功劳?”
桓觉心道,我要是为了功劳就好了。不动声色地回道:“何出此言?”
郭宜道:“将军不是要逼反杨仕达以建功吗?这样可不好,圣人正看着呢。杨仕达一反,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人头落地,将军三思呀。”
桓晃被说到心里缺德的地方,颇不自在,道:“我自有安排。”
郭宜道:“愿闻其详。我必不会泄漏。且将军领兵行军,也须我等襄助,我须知道将军的盘算才好行事。”
桓晃正色道:“杨仕达有户一万,一户两丁,便是两万人。不将周围翦灭,这两万人化作流寇,必要扰动州县。那就是你我的罪过了。我的意思,将他困在楣州,所以我才派斥侯查探,遇寨拔寨,以免为贼所趁。”
这道理根本说不通嘛!怎么不趁他还没动手的时候就拿下?那样岂不是更不会造成伤亡吗?【借口都不编个照样的人!简直胡说八道!】郭宜有些恼了:“将军便实话实说又何妨?这样的心思虽不够坦荡,也是人之常情。将军,万不要辜负圣人呀!楣州的官民也是性命!那里面还有几个万不能伤到的人。”
比如崔颖,比如梁玉,一个是皇帝看重的人,一个是太子的亲姨,他俩要有个三长两短,估计功劳不够填这个坑的。
桓晃道:“我会安排心腹人去保护他们的。”
“乱军之中,刀箭无眼,将军就这么有把握吗?”
“够了!”桓晃突然怒喝,“我是主将!有妄议军机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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