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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会来青州?”

晁晨坐在马车里,掀开竹帘,将目光放空长天之外,始终不肯瞧身侧的苏无一,几番纠结措辞之下,就差指着鼻子问“谁通知你的”,但终是没选择那般直白的口吻,独自将那份不舒服担着。

苏无年岁长,从前晁晨举手投足的少年气多有包容,如今只当一如既往,淡淡道:“属下和裴兄弟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君上,东湖夜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好在天眷怜,拏云台势力更盛从前,分出去的人手回禀说从长安往青州有面似者,这才领人来瞧,君上能安康归来,属下倍感欣慰。”

一番话滴水不漏。

只是,拏云台在南方如火如荼,什么时候向北扩张了,会稽王就这么放心?

心念如,晁晨忍不住牵起一抹冷笑。

但上挑的嘴角还没弯起,又凝固在脸上,只见苏无微微一笑,道:“贼子伏诛,可喜可贺,当年在庐江,定是那公羊月使奸计,君上才会中招遇难,如算报了大仇!属下在颍川听闻,近些年魏王拓跋珪势头迅猛,公羊家三代又与代……哦不,现今该叫魏,不清不楚,只怕会成强敌,下倒是除去大患,该好好和会稽王说道说道。”

提到司马道子,晁晨目光沉沉。

从前晁晨为宗室所封,又因为护拥皇家而觉神圣光荣,从来都以司马家马首是瞻,但刻说了那么多却没额手称庆,甚至端坐不动,苏无目光骤变,不动色问:“公羊月那小子近些年越发狡诈,君上是如何找到的?”

晁晨心中一跳,面对曾经的伴和左膀右臂,竟有些心虚。

但现在绝不是露怯的时候,将掖在袖子里的手狠狠一掐,掐出冷汗涔涔的虚弱样,装起可怜来,只说是自己中招武功尽失,后来报仇失手被擒,是当牛做马受尽侮辱,后卧薪尝胆终找着机会取信任,这才成功伤。

说到武功尽失处,苏无面无波澜,似乎在的意料之中,因,未怀疑晁晨的谎话,毕竟没武功的人想偷袭一代高手,即能取信任,不是那般容易一招致命,只要有揪扯缠斗,总需付出代价。

晁晨将拳头握紧又松开,即洗筋伐髓,离盛时期还差远。

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晁晨慢慢让自己适应与苏无的谈话:“这次能手,胜在公羊月精神恍惚,长安一别后,独下江陵,似乎受到沉重的打击。”

“打击吗?”

苏无呵笑一,没往下说。

谁都没想到,“闻达翁”就跟在公羊月身边,本尊竟还是个小姑娘,这么重要的人死了,能不神伤?

双鲤死了,真的死了。

离开晋阳时有多不稀罕,现今晁晨心里就有多心痛如绞,曾经出滇南,过巴蜀,入云中,策马平川,泛舟河湾,拼醉人间,欢欢喜喜的五人,现在只剩下和公羊月了么……

可和公羊月……

究竟是谁想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究竟是谁?是“破军”里的那位,是叶子刀,还是……晁晨将尾余光扫向身旁,一身靛蓝长衫的苏无端起茶盏,吹开茶中飘着的干花瓣,气定神闲饮用。

除了岁月的斧凿刀刻,和昔年无分别。

晁晨紧攥外袍,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苏无是有很大嫌疑,但无直接证据,而公羊月坠海前所言“诛杀逆贼”的确出自己手,于离开玉振山庄前交付玉参差,是为恳请其暗中清查拏云台中是否有潜伏江南的密探贼子,只不过信被有心人断章取义,辗转又落入公羊月手中。

能成毒计,要么玉夫人亦心怀有鬼,要么就是她人已出事。

晁晨端起小几上的茶杯,不动色问:“其人呢?”

“都在颍川。”苏无略一沉吟,复又道:“前一阵属下已传书,算算日子,出门办事的都该回来。”

晁晨没敢单独拎人来问,怕被苏无瞧出端倪,在不知对手所知所获的情况下,任何一句似不重要的失言,都有可能置无辜者于死地,但担心玉参差只是迷惑试探的幌子,实际早已站队,那么,拏云台可能已经被渗透控制。

那样的话,必须想法子夺回主动权。

路途颠簸,遇上坑洼不平,晁晨手指绵软无劲,茶水溅在腿上,苏无当即敲了敲窗户。的规矩向来多,旁人早见怪不怪,令后一骑士从后将备好的巾子托呈上,苏无伸手去接,手心里按着一枚纸团,与之交错。

那人故意落在后方,等车马走远,这才将手里的鸽子放飞。

鸽子飞翔向北,去往青青草原,穿过独孤部的牧场,后落在那个姓丁的男人手中。的消息来甚是时候,不是否江木奴授意,苏无都觉需表态,至于怎么谢,还好好想一想。

————

陆路水路相接,车马换船,又了小几日,几人回到颍川。

正如苏无预料,大部分人都在拏云台,除了曹始音和玉参差。四馆四客里的另三位摆了接风宴,当然,头另起,对比门下一概不知的食客,们作为“半个心腹”,自是瞒不住,是结结实实着急了好些年,如今东武君归来,都忙着追问这些年的境遇。

晁晨把早就编撰好的套词讲了一遍,招呼众人不必拘礼,随意上座吃喝。

打动筷子开始,敬酒的是一个接一个,一轮赶一轮,苏无和从前一样,贴心地将杯壶中的酒水,早早换成了清茶。

四馆四客中,“跳珠馆”的秦喻因身带残疾,不喜热闹,不喜与人打交道,但今次却给面子吃酒,晁晨感慨,亲自帮扶四轮车,又趁旁人将苏无围堵时,悄悄避让,旁敲侧击打听没归来那两人。

这时,树上有人插话:“君上,你怎么忘了,每年这个时候,曹大哥都会往北访友,雷打不动,不到时候是不会回来!”

“玉英馆”的阚如双腿往树梢上一勾,想扮倒吊鬼吓唬俩,结果自己忍不住吱,先露了底,一落落到秦喻腿上盘坐,奈何秦喻双腿无法动,只能瞪着拿话轰赶。阚如一个年岁该唤姊姊的人,愣是仗着自己长不大的小身量,灵巧一跳,将晁晨抱住,像个孩子般撒娇。

晁晨忙问:“你不是在和老裴猜拳,何时来的?”

阚如就着树藤一荡,又坐回树梢上,蹬着腿咯咯直笑:“君上,你今次回来有趣了不少,我以前当小尾巴,你都是第一个逮人赶人的。”

苏无果真没有将武功尽失的消息告知旁人。

晁晨顺着她的意思弯了弯嘴角,没有解释,秦喻不想搭理那小妖精,续上话头往下:“玉夫人奉旨入京,既在台城,不是说走能走的,只怕归期没个准信。君上可别责难,您失踪的这些年,玉夫人可是日夜忧心,愁白发,每月都会往庙里诵经拜佛求平安。”

“自是不会。”

晁晨唏嘘长叹,见酒席间攒聚的人流动散开,忙喊上身侧二人回头。

“琼芳馆”的裴拒霜是个大嘴巴,酒窟窿,自个跟自个能喝半缸,一上头,拍桌讲起拏云台这些年的发展,说到王恭起兵时,司马道子还偷偷派人来询问,可否遣人暗中往建康保护,是止不住地大笑。

那可是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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