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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摇动,崔叹凤自外来,略有些尴尬:“我来问问,下一步当如何?广陵县丞已领人前来处,鄱阳公主与王泓不便久待,王谧已着人来请,朱雀楼二当家也预备启程,”说到这儿,顿了顿,望向陈韶,“博士,您的那位学生走了。”
“已经出了山庄?”
陈韶边问边挤开两人,朝马房解快马去追,当年他没能相送温白,而今不想再错过,更不愿学子再步故人的后尘。
晁晨和公羊月没有跟去,而是随崔叹凤回了灵堂,庄子说得上话的仆人,已备快马下江州通知三小姐玉紫烟,而说不上话的仆人,则继续闷头做事,尸体收殓,该埋的埋,该葬的葬。
玉家献佛牵涉到王室,有关先帝体面,只怕最终不过落个私了,可那又如何,不论是毛家还是雍家,已经绝户。
陈韶未归,事则未完,即便双鲤嚷着回建康,也不得不再逗留两日。午后,出外寻找圣物的医女青翠捎来消息,崔叹凤找公羊月商议,晁晨便一个人在山庄散步,路过莲池时,想起二少夫人的话,忆起此地死过人,不觉有些发怵。
一晃神,只见水榭旁坐着个佳人手扶阑干,惊出冷汗涔涔。
再仔细一,是失踪了半日的玉参差,实话来说,晁晨还以为她已随玄蝉人离去,未曾想人还留在庄子。
道想明白也容易,说来说去,都是为那玉佛。
玉参差抬头幽幽地瞥了一眼,既未点头,也未摇头,随即起身,离开此处。晁晨举步要走,想了想,又折返回去,跟着她一路。
今时不同往日,早脱了奴籍的玉参差,在玉家另有客舍住处,但她没去,而是熟门熟路进了三小姐出府前的旧院。院里洒扫得干净,一问才知,今早收拾时她额外吩咐了仆从,再来时屋燃着香,桌案备着纸笔。
晁晨跟得随意,隔着曲拐幽深的回廊和半座山石树花错落的小院,望见早已临窗而坐的玉参差,不过换了一处地方发呆。
故地重游,该是触景生情。
只是这情分却不是同玉紫烟的主仆情,也非是同玉家的纠葛感情,为的乃是一段私情。雍闲杀了二公子,她再也不可能知道当初与她鸿雁传书之人为谁,惜缘却总道无缘。
想起往昔写诗作赋的过往,玉参差就着书案,研磨墨汁,又从腰间的香囊取了些金箔,用小刀裁开,再磨成细粉掺入墨汁中,就着阳光一展,便闪烁微小的光。
那金箔着轻薄,稍不留心用力一划,指腹便是一条长口子,鲜血汨汨外冒,顺着指尖落到墨汁。晁晨立时快步穿过回廊,冲进屋内查看,但玉参差已随手撕下一缕丝绦缠住伤口,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打量他。
早间的质问,和力排众议的澄清,两人谁也没再提,就这默然对视。公羊月谈完事,找了个丫鬟打听踪迹,待寻过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提剑便欲上前打断,但转念一想,又找了个死角遮蔽,偷偷注视前方的动静。
“坐。”
玉参差温柔一笑,援手请他在桌案的另一侧坐下,且手那支上的狼毫笔交付于他,随后镇纸一抹,请求道:“妾身这样子落笔,只怕有失水准,烦请替妾身将这张旧笺上的诗文誊抄一遍。”
晁晨应下,提笔书就,薄纸转向。玉参差着眼于那字迹之上,不再年轻的面容上霍然浮起慈蔼的柔光,终是长出一口气。
“还有甚需我代劳?”晁晨问道。
玉参差摇头:“没有。”默了好一会,她抬眸去窗外飞鸟,复才开口:“你还想回去吗?”
晁晨答得干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想。”
玉参差似乎并不意外,收回目光,静听下文。果然,晁晨很快笑着解释道:“我已不再是过去的我,和公羊月这一路,我顿悟了许多从前未曾想明白的事,既无过去之心境,也就再回不到从前。”
努力消化话中深意后的玉参差颔首道:“这是一条艰深的路,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也会尽力帮你。”
晁晨拱手:“有夫人这句话,便足矣,我确有一事需要托付。”说完,抹开那张诗稿,另去白纸,蘸着那金箔带血的墨汁,写下托请,折成四折,递给玉参差。随后,起身后退,三步外,躬身行了个空首大礼后,方才转身离开。
公羊月自始至终没有惊动两人,晁晨走后,深望了玉参差一眼,也跟着离开树木掩映的小院。
还没追上晁晨,便给斜地里钻出的双鲤给截了下来——
“不好了,那位送人的陈大人出事了!”
山庄的人都给惊动,晁晨、公羊月并玉参差赶去时,崔叹凤已经半跪在地上,施针施了一半。
晁晨只觉心快跳到喉咙口:“怎么样?”
崔叹凤神情凛然,额上全是大颗汗珠,全无从前信手拈来的悠然,事态显然比见到的更为严重。
公羊月指着陈韶乌青发紫的嘴唇:“中毒?”
问话间,崔叹凤随意抹了一袖子汗,竟顾不得马上答的话,而是挥着袖子喊人:“快,快送到榻上去,着两个人日夜守着,切勿挪动。”安排完后,这才招呼公羊月跟上,却不是往病人处去,竟是要回头去收拾自个的细软:“此毒极为少见,来势汹汹且毒性猛烈,于我而言亦是棘手,我只能以针法暂护其心脉,必须马上回洞庭请庐主前来!”
这玉家目下能做主的,也就玉参差,她闻言立刻着手安排,甚至预备联络各地风骑,在沿途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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