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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罗辰欲上阶,却被巡逻的侍卫统领伸手拦住,早间他还听闻拓跋珪游猎的消息,这会子人该是无事才对,登时有些发疑:“我要见王上。”
“王上今日屏退旁人,不会相见,刘大人还是速速离去才是。”统领如实告知。
闻言,他偏头,拿余光朝身后人瞥看,想起这几日盛乐城中的传言,不动声色问道:“今日行宫可是另有贵人在?”
“是,定襄公主在。”
“原是公主殿下,下臣这就速速离去。”说完,他也不叫当值的人为难,果真叫上自己人往宫外走。
等离了巡逻队伍,刘罗辰站定脚,显然有些急:“那位小侯爷竟然真的回来了,是打算来盛乐分一杯羹吗?丁先生,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独孤部势大,刘罗辰位及南部大人,其父为北部大人,家姐为贵人刘氏,在这煌煌盛乐城中,可也谓权势滔天,刘智的事情他听过后,能风轻云淡将人处理,并派人亲自登门赔礼,单论气度与谋略,并非庸才,因而他倒并不忌惮公羊月本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未经宦海沉浮的毛头小子,相反,他忌惮的是那位高坐龙椅的帝王。
先前燕帝慕容垂攻破平城时,几部都有些骚动,小皇帝依仗各家势力,不得不赔笑认怂,而今危机已解,谁能保证不会秋后算账。他们再厉害,始终不姓拓跋,从前定襄公主只是一介女流,无论如何不可能正面干预朝政,而如今她后继有人,假使被培植用于制衡,再赌上皇帝的母族贺兰部,只怕他独孤部会被一力压制。
“有属下在,大人勿忧。与其担心公主,不如思量思量燕国,慕容垂一死,正是攻伐的好时机,王上只怕不日将会出战。”丁百川援手一礼,劝说道,“至于那个小子……”他以手抚摸腰间挂着的那只似是香囊的金丝镂空玲珑球,狡狯一笑,“来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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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罗辰同丁百川并行离开云中宫时,公羊月打发了莳花的宫女,也慢慢转回暖阁。拓跋香已重新摆好棋,正自己同自己博弈,拿着一子不知下一步该往何处走,看见他来,立即端正身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招了招手:“月儿,你说该往哪儿落?”
她脸上没有异样,就好像适才无事发生,他们母子一直客气和乐一般。
“这里……”公羊月叹了口气,稍稍躬身,拿食指在盘面上轻轻点过。这会子,另有宫女来传话,说公主府中生有急事,叫两人不必在此磋磨,可先行离去,至于面见之人,王上自有安排。
公羊月虽有些不放心,但自问答应之事已成,自己能做的亦至此,不便抗旨留候,也就随同先行离开,毕竟,府里头还搁着几个不省心的,保不准是独孤部大人又来造事。
车马行到一半时,撞上行台尚书府的车架,燕才亲来请罪,拓跋香说和,携之一并回府。
日落星升后,乔岷才离开偌大的云中宫,拓跋珪特派车架,将他送回盛乐城,他在城门的偏角下车,并没有径自去公主府,而是满怀失落地甫身入夜色。
入夜冷风袭来,惊出他一身冷汗。
乔岷记得,拓跋珪屏退旁人后,放下雕弓,改取利剑擦拭时向自己望来的第一道眼神——
“为了见孤,真是煞费苦心,可你怎么能肯定,孤定会帮你,会帮一个连朋友都欺骗的人?你并不是高句丽的人,南下辽东四郡的扶余人所建立的王国,可不只高句丽一个!”
转角蹿出个黑影,迎面撞上来,脚步趔趄,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手里头提拎着的两条大活鱼正在青石板道上活蹦乱跳。
乔岷失神,恍若未觉,提脚将要一步踩下。
“壮士脚下留情!”
这一呼,教他从梦魇中惊醒,乔岷收回脚,低头去看摔倒的男人,脸上表情几变,惶惑中带着些惊喜:“恩,恩公?”他忙将串鱼的线捡起,看到脚边跌落的金丝玲珑球,亦一并拾起来,掸了埃土后,才双手奉还。
“是你啊,乔小兄弟。”丁百川将佩物结回腰间,凝目打量:“你怎在这盛乐……哦,你去晋阳找着那个人了?”
“找到了。”
“可见到魏王?”
“见到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可眼前人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丁百川左看右瞧,很是疑惑:“难道出了岔子?走,寒舍就在前巷不远处,我去打二两小酒,边喝边说。”
乔岷摆首,显然是无心吃喝,但看恩人热心,又不好直白拒绝,就这么默不作声随他走,直到一前一后进到一间小院。
院子不大,三间房一眼到头,但耐不住敞亮,丁百川煎来鱼,摆盘上桌:“坐,别傻站着,坐啊。”
乔岷抱剑低头,对着那男人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一拜,再谢你当初救命之恩。”
“小事,何足挂齿。”
“不,于我而言,是顶天的大事,”乔岷肃容,整衣又是一拜,“魏王并非庸手,实乃慧眼如炬,他已看出我的身份,恩公,当初是您在河间出手救我,也是您指点我去晋阳找公羊月,隐藏身份,避开高句丽的眼线,而今我已走投无路,还请您再行援手——”
丁百川敛起笑容,慢悠悠把酒斟满,而后才叹:“我早说过,乔小兄弟你非是能言善辩,舌灿莲花之人,想游说帝王,并不容易。”
“我究竟错在何处?”
“你如何游说于他?”丁百川问道。
乔岷便将白日觐见时所说的话一五一十道来,丁百川听后,蹙眉指点:“你错在不该以己之身,度他人之心,拓跋珪既为一国之主,才不会同你将心比心,你即便言辞恳切,哭倒长城,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要想请动他,只有一种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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