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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泾川客客气气地点头说:“啊,是。”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跟这雨天一样,干净清透,带着股凉意。
“我见过你们。”我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更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但我还是停在了他们面前,对他们说,“我住你们对面那栋。”
那两人似乎都不太善言辞,显得有些尴尬无措。
我说:“你们要去哪儿?我送你们吧,这公交站牌就是个摆设,没车的。”
我没说谎,这边没有公交车。
唐泾川夫妻俩并不相信我的话,可他们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礼貌地说:“谢谢,那我们看看打个出租好了。”
“去哪儿?”我坚持问。
他们对视了一眼,唐泾川又审视地看了看我,大概他回忆起了几天前我们的那一眼对视,然后才说:“市第三医院。”
“我正好路过。”我开了车门,“上来吧,从这儿到那边,你们打车要一百多快。”
从我看见他们站在这里的时候就有了一番猜测,他们不是什么有钱人,也不是什么暴发户,哪有暴发户连辆车都没有在大雨天站这儿等公交的?
他们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等得有些不耐烦,催他们说:“从这儿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你们再不上车,等会儿天黑了。”
最后,在我的“热情坚持”下,他们坐上了我车的后排座,生怕雨伞弄脏我的车,一上来就把它放在了脚底下。
我调整了一下车里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唐泾川。
他很好看,是那种清清淡淡的感觉,白水里面混了蒙汗药。
我又重复了一遍:“市第三医院?”
“对,谢谢。”唐泾川的声音飘进我耳朵里,像是带着触角,搔得我心里发痒,“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我笑了,说:“客气什么,都是邻居。”
他老婆也轻声道谢,这个女人的声音也很好听,而且很温柔。
开车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们倒是挺合适,两杯白开水,想必生活融洽得很。
03
那天我把他们送到医院就走了,多一分钟都没有逗留,但我缓缓开车驶走时,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看他们。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神经质的偷窥狂,令我自己感到厌烦。
我回了家,下车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的雨伞落在了我车上。
当我拿着酒坐在阳台抽烟的时候,雨还没停,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回来,但估计淋雨是免不了了。
我看着眼前这条从小区门口蜿蜒过来的路,想象着他们轻盈地冒雨跑过来,然后化作了一副印象派名画。
我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他们回来,对面的房子也始终没有亮起灯来。
十一点半,我有些担心。
前些日子刚弄回来的黑胶唱片还在转动,慵懒的男声缓缓将我缠绕,而我一闭眼,全都是唐泾川。
我想看他淋雨的样子,那一定可怜又性感,但我又不想看,怕他因此着凉。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矛盾且可笑。
我再睁开眼,发现雨下得越来越大,我盯着对面那栋房子想,尽管我所有的思绪都围着唐泾川打转,但它们始终还是属于我自己,对方对其一无所知。
如果那人是个单身汉而且同样在等待爱情,那我觉得,他不知道我的感情是件很悲哀的事,但他已婚且看起来很爱他的老婆,那么,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知道是最好了。
我是第二天一早又看见的唐泾川,他一个人。
因为给自己放了一上午的假,所以起来之后先冲了个澡,然后弄了杯咖啡准备喝完找一部老电影看看。
我当时端着咖啡杯去阳台,没想过真的能看见唐泾川,但他就那么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站在二楼,低头看着刚走到家门口的他。
“喂。”我叫他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闻声回头,找了半天,我说,“这儿,抬头,二楼!”
他仰起头,看向我。
那一瞬间我又想起他刚搬来的那天,也是这样,仰着头,我们似乎隔得很远,但实际上,又很近。
我说:“你的伞落在我车上了。”
他有些尴尬,双手理了理衣服的下摆。
“不好意思。”
我笑了:“你道什么歉?倒是你们,昨天回来的时候淋雨了吧?”
我知道他们没回来,但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如此关注他。
他没跟我多说,只是告诉我没有。
至于是没有淋雨还是没有回来,他没说。
我喝了口咖啡,把杯子放在窗台:“等我一下。”
我难得从大门出去,拿着他的伞,脚步越来越急促,从车库到大门口,我竟然产生了一种离他越近离春天越近的错觉,恍惚间觉得,那些因为低温而枯萎掉落的树叶在我走向他的时候,一点一点重现了生机。
这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再清楚不过。
原来每一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家伙都仿佛整天浸泡在致幻剂里,看什么都是美妙的。
我走出去,他就像之前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你气色不太好。”我把伞递给他的时候,对他这么说。
他冲我笑笑,浅且疏离。
“谢谢。”他接过了伞,依旧是不肯多给我一份言语。
唐泾川转身往自己家走,我本来也应该转身回去,毕竟,我的咖啡在等我,但看着他瘦削的背影,我还是忍不住说:“你太太呢?”
他一愣,然后回过头说:“在医院。”
我皱了皱眉,发自内心地在关心她:“她怎么了?没事儿吧?”
“没事。”
说着没事,可我看得出来,他只是不想跟一个陌生人多说废话。
“等会儿你还要去医院吗?”我问他,“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他又给我一个浅笑,“我找到了地铁站。”
“可是很远。”
“半小时。”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太过殷勤的事我也做不出来了。
于是点点头,回了家。
我站在一楼客厅,反复回忆着他那个很显然有些勉强的笑,他让我更加好奇了。
我又回到二楼窗边,把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去给自己做了顿早餐,窝在书房,看了一上午的电影。
这电影有句台词让我反复咂摸了很久,电影里说:只有未遂的爱才会浪漫。
我拉开窗帘,看向对面,不知道我是不是正在经历着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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