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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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寒没有出声打扰，像往常一样开车朝市中心赶去。

突然，后排车座的叶开出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肖寒一怔，“据收容所的人说，盛小姐”

他不适应地停顿了一下，据实已告，“好像被人调戏了。”

后座上的人没有说话，肖寒却明显地感到车厢内的气压似乎低了点。他没敢从后视镜中偷看，想了想，问道：“少校，现在是要出城吗？”

去临时收容所。

“不用。”

良久，叶开闭上了眼睛，他蹙眉揉着太阳穴，沉声道：“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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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收容所

“茶水间在大堂右侧，收容所提供免费的饮用水，食物和其它的基础生活用品需要花钱购买。”

“收容所一共三层，三楼是员工区域禁止外人出入。二楼是休息区，提供客房，分别有单人间、双人间、八人间三种选择，价格不同，但都比城里便宜。”

“至于洗漱问题，每个楼层配备有公共淋浴间和卫生间”

叫做康宁的年轻男人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向一旁浑身上下透出穷苦气息的女人，语气平缓地补充道：“免费使用。”

盛喜蓉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她其实一分钱也没有，但好在卫生间和饮用水是免费的。

康宁作为在接待台工作的文职人员，如今已过了他的下班时间。他看了眼左手的腕表，“现在是晚上7点30，已经很晚了，你需要尽快去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那里确认今晚的住处。”

盛喜蓉的表情有些沉重。

康宁打量她几眼，低声道：“夜里临时收容所持续供电，你不用担心。”

“我我不担心。”盛喜蓉别扭道。

她准备一分钱也不花，就在大堂的沙发上过夜。

康宁似乎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淡淡道：“大堂的灯不会熄灭，夜里有站岗和两小时巡逻一次的卫兵。值班室有负责夜里后勤的工作人员，你有事可以找他们帮忙。”

他贴心地告知了盛喜蓉在大堂过夜的安全性。

这样看，他人似乎不错，可同时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愿意借钱给盛喜蓉的意思。盛喜蓉试探了一下，被他轻飘飘地挡了回来，也就不好意思再提借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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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盛喜蓉卷缩在大堂的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康宁临走时赠送的小薄毯。她没有睡过去，试图尽量保持清醒地挨过这陌生的一夜。

凌晨时分，因为生理问题，她不得不起身去到卫生间。可在她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身体的血液迅速朝头上涌来，她被吓的头皮发麻，在那短暂的一瞬手脚都僵住了，站在盥洗镜前，没有办法动弹分毫。

很快，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出现在了卫生间的门口，他脸色蜡黄，看不出真实年龄。他迅速地朝四周喵了一眼，确认走道及卫生间里只有盛喜蓉一人后，便朝她露出了一个混不吝的笑容。

可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盛喜蓉在被叶开赶下车时，身上唯一带着的就是这把□□。她其实很紧张，握着枪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想要说话却由于太过紧张的缘故而无法出声。

她不想让这个人看出她的紧张和并不熟练枪支的事实，于是闭紧了嘴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面部情绪。

可她太嫩了，无论心中如何警示自己，都无法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来。

好在她对面的男人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身上就一把小型军用匕首，见到盛喜蓉持枪本就吓的三魂失了六魄，看她手抖，那就更怕了。

男人走后，盛喜蓉一路飞奔回大堂，找到驻守在大堂外的卫兵告知了此事，但他们只是垂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小姐，你不是卡列林市市民，这是你和他的私人纠纷，我们没有义务插手此事。”

盛喜蓉闻言，在大堂外呆立了片刻，随后，她默默地退回到大堂的待客区。

这时，大堂的沙发上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盛喜蓉有些惊讶，这是她今天夜里见到的唯一一名女性。可她没有急着上前打扰，因为女人怀中躺着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孩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正在母亲的怀抱中安然甜睡着。

这一幕触动了盛喜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母亲和孩子，默不作声地去到沙发的另一端躺下，学着小男孩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一个球形的东西滚了过来，在盛喜蓉腰间停下。她悄悄地掀开一条眼缝，见是一颗由彩色糖纸包装的棒棒糖。

“我知道你没睡。”年轻的母亲低声说道，对着盛喜蓉和善地笑了笑。

盛喜蓉坐了起来，发现那个小男孩已经醒了，正脱了鞋坐在沙发上无忧无虑地吃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她，眼中满是好奇。

作为回报，盛喜蓉对着小男孩笑着眨了眨眼。

随后，她看向小男孩的妈妈，“你是才来的吗？我刚才没有看见你。”

“我一直在二楼，没怎么下来，你没见过我也正常。”

年轻的妈妈说道，轻轻笑了笑，“我叫书亦，廖书亦。”

“我叫盛喜蓉。”盛喜蓉将身上的小薄毯朝上提了提，问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在房间里待着？”

带着一个孩子，睡床总比睡沙发舒服，在房间里也会更安全。

“睡不着，想下来走走。”

廖书亦轻声道，将小男孩的脚搂在了怀中。

见盛喜蓉正定定地瞧着她，似乎有些羡慕，便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羡慕我，我钱已经花光了，今天是在收容所的最后一天。”

盛喜蓉立即紧张起来，担忧道：“那你之后怎么办？”

廖书亦：“明天我会进卡列林市。”

盛喜蓉闻言，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原来她已经获得了人城资格。

廖书亦似乎被盛喜蓉既愕然又失落，还带着淡淡羡慕的表情逗笑。她细长的柳叶眉微微弯了起来，说道：“你不用羡慕我，我不想进城的，但今天已经是我在临时收容所的第七天，即便钱没花光，按照规矩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将小男孩搂在怀里，轻声道：“别的城市还不如卡列林市，我没办法继续拖下去，只能选择接受她们的条件。”

像是一个人即将迈入困住她一生的囚牢，在这最后的自由夜，不必盛喜蓉追问，作为一个先行者，廖书亦毫无保留地将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盛喜蓉。

“现在没有准确的数据表明男女比例的悬殊已到达什么样的程度，但事实就是女性真的很少，即便是卡列林市女性也是稀缺资源。”

廖书亦看向盛喜蓉，吐出一句让她无比胆寒的话。

“因为是稀缺资源，所以也是这座城市的公共资源。”

闻言，盛喜蓉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尽！十指紧紧抓着身上的薄毯，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有血渗了出来。

见盛喜蓉反应这般大，廖书亦有些歉疚，忙说道：“蓉蓉，我刚是吓你的，没有这么夸张，你不要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你”盛喜蓉反应过来，抿了抿唇上的血丝，小声抱怨道：“你吓我干什么？”

“只是试一试，感觉你好像很不经吓的样子。”

和盛喜蓉精神紧绷、敏感多疑的状态比，廖书亦明显要更为放松，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色道:“我不吓你了，接下来我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女性稀缺，卡列林市为了达到某种平衡会根据女性的年龄、外貌、有未生育、对城市发展的贡献值：譬如能承担的职业等特质给女性分级，级别越高，身上所负的债就越大。”

“债？什么债？”盛喜蓉又是一惊。

她也不喜欢如今这一惊一乍的状态，但短短三日残酷的事实和接连而来的高压让她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信用点。”廖书亦淡淡道。

“每个人评级不同，信用点也不同。比如我，我原本的职业是钢琴老师，这项职业对于卡列林市的发展贡献值极低”

她停顿了一下，“因此，我被判定的级别很高，需要赚取35000信用点，才能获得自由身。”

盛喜蓉：“什么是自由身？我们和人口管理局又是什么关系。”

“强制性雇佣关系。我们会和人口管理局签订一份合同，人口管理局为我们提供卡列林市正式市民身份、住房、部分初始资金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作为交换，我们需要在人口管理局的牵线下赚取足够的信用点，等我们赚到足够的信用点，就可以解除合同。”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种解除合同的方式，那就是离开卡列林市，并且终身不能回来。”

廖书亦看向盛喜蓉，眸中带着劝说的意味，“卡列林市是南半球规模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素有伊甸园的美名，不仅是我们女人，你可以看到很多男人也想加入卡列林市。”

盛喜蓉颔首。

她知道的，叶开在的地方，不会太差。

“那我们要怎么赚？”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人口管理局的编外工作人员，它会替我们列出一份详细的工作任务排列表，我们可在其中自由选择接受或拒绝某项工作安排。”

“工作内容很简单，我们是乙方，甲方是不限年龄的单身男性。我们需要贩卖自身拥有的资源从甲方处赚取信用点。”

盛喜蓉第一个想到的是性，其次是生育。

不必明说，在这一刻，同为女性的廖书亦和她有着同样的默契，她轻轻颔首，继续说道：“针对售卖的资源，会出现几种不同形式的交易，有专营制、契约制、零售制，并且在进行交易前，需要签订一份详细、公平的合同。”

盛喜蓉沉默不语。

廖书亦安抚道：“你不用担心，人口管理局作为正式单位，旗下有一个专业的律师团队专门负责我们的合同制定事宜，会保障我们的权利。”

“而且合同的内容根据甲乙双方的意愿自由制定，我们的选择权很大，必要时可以拒绝。”

盛喜蓉摇头，无论包装的多么美好，在这种特定时期，作为女性的人权都被一定程度的剥削了。

见此，廖书亦加重了语气，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性和生育并不是如今的主流贩卖内容，甲方的需求更多是在其它方面。”

盛喜蓉立即来了精神，“是那方面的需求？”

廖书亦：“比如婚姻。”

盛喜蓉：

婚姻不是就包含了性和生育吗？

“还有爱情。”

廖书亦：“我听说，连约会也可以贩卖。合同会根据双方需求制定，甚至会详细到是否需要牵手、接吻，上述情景出现的地点、次数，以及在某种特定场合是否需要微笑等。”

盛喜蓉眉头皱了起来，也不知是嫌弃还是如何，总之心里怪怪的。

她轻声道：“那些男人是疯了吗？”

如今也不过是三年的时光，是有多么缺女人才会出现这种奇葩的事情。

廖书亦点头，“是真的。”

她看向盛喜蓉，解释道：“我打听过，这种贩卖内蓉很常见，并且需求率和利润一直都居高不下，不比贩卖那个差。我就是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才最终下定决心进入卡列林市，成为一名合同工人。”

盛喜蓉闻言也暗暗琢磨起来，她不确定地问道：“你没骗我，这些都是真的吗？”

“没骗你，这是我从前台接待人员那里获得的信息。”

“你说康宁吗？”

“对。”廖书亦轻轻点头，“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心地善良有同情心。”

盛喜蓉也觉得康宁人还不错，但心地善良和有同情心的评价不免对他过度赞誉了。

“他没有这么好。刚才我想找他借2块钱用来买明天的面包，他都不肯借给我。”

“他当然不会借给你。”廖书亦用一种认命的语气道：“因为他们都在逼我们啊？”

这个他们不是指康宁，而是人口管理局或者说是卡列林市。

因为要让盛喜蓉认识到现实的残酷，尽快做出决定，所以在她同意加入卡列林市，担任人口管理局的编外工作人员前，这座城市不会给她任何优待。

说好的人类共同体，狗屁的人类权利之上！

盛喜蓉气恼道：“就两块钱。”

廖书亦：“那确实是有点小气了。”

“不过说回刚才的话题，贩卖约会的差评率极高。”

“还有差评？”

“是的。不仅有，据说在网站上还有详细的内容评价，购买约会的甲方是最难伺候的甲方。当然这个网站是会员收费形式的网站，并非人人都可以看见，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资料外泄。”

盛喜蓉闻言低低应了一声，但心情并未好转。

她想到了安枫。在卡列林市，并非是所有女性都需要走到这一步。

更恼火的则是人口管理局很会看人下菜碟，你越没有退路，给你的评级就越高，身上担负的债务也越大。

像盛喜蓉这样大学肄业，年轻又走投无路的自由人，算是被人口管理局给拿捏住了！她已经不敢想象明天给她的评级会有多高。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还不如

盛喜蓉想到了叶开，她怨恼地咬着唇瓣，缩成一团靠在沙发的角落，缓缓地将头埋在了膝盖上。

廖书亦轻轻摸了摸盛喜蓉的脑袋，她其实年纪不算大，但这一刻盛喜蓉却从她身上找到了母亲的感觉。

在连婚姻、约会都可以贩卖的城市，或许也可以贩卖亲情。

盛喜蓉苦中作乐地想，如果真的有一日妈妈的合同，对于廖书亦而言或许是一种更为轻松的赚取信用点的方式。

“如果我赚到足够的钱，可以换取信用点吗？”

盛喜蓉不死心，她还是想要拥有一份正常、正经的工作。

“不可以，信用点可以在交易所折换成相应的金钱或者其它的物品，但钱不能折换成信用点。我们只能从甲方身上赚取。”

见盛喜蓉面露失望，廖书亦想到什么，补充道：“男性作为甲方赚取信用点的方式和我们不同，但如果他们愿意，我们可以从他们身上借。”

“除此外，如果你有足够的人脉让他们对人口管理局进行施压或者暗中收买他们的工作人员，也可以降低人口管理局对自己的评级，减轻自身担负的债务。”

提起人脉，盛喜蓉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叶开，其次是安枫、司徒和许又凡。可他们都在城里，她在临时收容所，连面都见不了，要如何去拜托他们帮忙。

“其实”廖书亦迟疑道：“你可以试着去找康宁。”

“康宁？”盛喜蓉靠在沙发背上，再次搂紧身上的小薄毯：“他只是一名前台文员，应该帮不了我。”

而且他连两块钱都不肯借她。

“不”廖书亦摇头，“他其实是人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而且他很有钱，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腕表、领带、公文包都比其他的工作人员高档。并且其它的工作人员是由市内的专车接送上下班，他却有自己的车。”

“如今进出城并不方便，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必要流程，他可以自由便捷地出入，只能说明他权限很大。”

廖书亦看向盛喜蓉，暗示道：“你可以去找他。”

盛喜蓉：

她心中打鼓，迟疑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帮忙？”

不求能脱离人口管理局的剥削，尽量降低自身担负的债务也是好的。

“我试过了。”廖书亦道：“但他不喜欢我。”

盛喜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