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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未曾料到这胡家老爷此番出手是如此的阔绰。不愧是山南首富,这次的家门名声算是实打实的赚足了。孟玊的字帖,今日就算无人拔得头筹,远远瞧上一眼也是幸事啊。
处在人群中,孟金缨的气简直是不打一处来,十分的不悦,竟将小叔的字随意摆于闹市供人消遣来充自家门面,鄙陋之举!
刘僖姊眼睛虽还瞧着那台上的灯王,但神思已经回了大半,心绪也渐渐平复,见她如此愤愤不平,想到前段时日她说过同窗胡俊曾请她验字真伪的事,心下生出一计,故意开口。
“当初那字帖你可是连看都未看便一口断定是假的。依我看,你也着实武断了些。人家既是拿出来要在众人面前充脸面,十有八九倒像是真的。”
“不可能!孟家一向不允许私卖书画,小叔从前偶有字帖流出也是送与志趣相投的友人。那些人得了字帖后个个都如视珍宝,又怎会随意卖给外人?”
“你小叔结交的固然都是品性高雅,淡泊名利的人。可依我的经验来看,走文人这条路线的多半是穷人。你瞅瞅方才那书生,全身上下没个值钱玩意儿。若依着品性,自是无人蠢到卖字帖,可依着温饱,多半就有些迫不得已的行为了。需知人生处处是惊喜,难免节外生枝给弄出个意外来。”
从前在言语上给人设套,多半是面对一群迂腐臣子,那些人都比她年岁长,也都比她刁钻。此番面对的是比自己小数岁,还是自己唯一学生的人,她便觉得有些异常的亏心。虽然面上说的一本正经,甚是惋惜的模样,心中却极鄙视自己‘为老不尊’。
“这……”
孟金缨显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被自家夫子一两句就给拐偏了。她若是再长点儿脑子便会想想,孟家数百年走文人路线,却从不差钱。物以类聚,能够跟孟家结交的人,自然也不会怎么差钱的。
“小叔的字帖不能落到这些人手中,我必须赢回来!”
“你这般想法,可见是个有志气的,为师很是欣慰。”
刘僖姊摸摸她的头,顺便感慨一句,这下就更激起小丫头的热情了,坚定的眼神冲她点点头。暗道学生太单纯,她为人夫子失败的很。
待师徒二人商定后,台上的人恰好也再次开口,宣布灯王的谜面。彩头既是足够气派,这谜面自然不能小觑。
“最后一道谜面与前面的略有不同,大家伙儿也别埋怨,若非拿出压箱底儿的难题来,这彩头岂非人人都能要得。这最后一道谜面且听好了:今有大夫、不更、簪裹、上造、公式、凡五人,共猎得五鹿,欲以爵次贵贱分之,问大夫几何?”
话音一落,台下立刻哄做一团,质疑声四起,诸多埋怨。这谜面奇怪,听都听不懂,还何谈解开,这不是明摆着难为人的么。可质疑声刚落,在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中,一个模样十二三岁的娇俏丫头竟气势十足的走上台子,着实让人掉了下巴。这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实在猖狂,竟也上台凑热闹。可所有人还是将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一鹿,三分鹿之二!”
万众瞩目下,一道声音高响,人人都张大了嘴巴。
可是……
怎么是个男人声音?!
这小女孩子看着惹人怜爱,怎声音这般……
刘僖姊十分惆怅,需知人生处处是惊喜,难免节外生枝给弄出个意外来。眼下人群里突然窜出来的这个‘意外’就很意外。
‘意外’在所有人意外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的走上台,对着底下众人鞠了一躬,风范甚佳,姿态很足。刘僖姊仔细瞧了他的眉眼,觉得好看,有些熟悉。
“小生不才,曾在古典书籍中瞧见过这道题。大夫得一鹿三分鹿之二,不更得一鹿三分鹿之一,簪裹得一鹿,上造得三分鹿之二,公士得三分鹿之一。列置爵数,各自为衰,副并为法。以五鹿乘未并者,各自为实,实如法得一鹿。”
‘意外’对着众人解释,自信流畅,条例具清。刘僖姊有些怀疑台下这些人压根儿就听不懂这答案真假,可为了装作有深度的模样,也都要纷纷鼓掌。
台上,孟金缨被人莫名截胡,难免怀着敌意将这‘意外’上下打量一番。长相不错,模样清俊,约莫十五六,正是偏偏少年儿郎的好年纪,却越瞧越像小白脸。着一身青衫,簪白玉冠,方才朝众人做礼时风姿仪态得体,却越瞧越是做作。一个做作的小白脸,害她丢了天大的面子,她如何能不讨回来。
“答案确实不错,我也是这答案。可先来后到的规矩,阁下难道不懂吗?”
‘小白脸’前一刻还在意气风发的世界里沉浸,若是给他把扇子说不定还要冲众人好好挥散一番。此刻被人质疑了,才‘突然发现’身边竟还有一个人,于是立刻‘不好意思’的赔礼道歉作了个揖,丝毫不介意对方只是个小丫头。
“方才未看到台上已有人,确实有失礼之处。只是答案自在心中,小妹妹你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现下怎么说都是行的。”
“你!”
孟金缨气急瞪着他,当下气愤至极,尤其是在看到‘小白脸’作揖时竟偷偷的用他那双狡猾的狐狸眼朝她故意痞笑时。
眼看局面僵持,台上要宣布结果的人也是尴尬,题目先是被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同时解了,然后这俩人竟还好死不活的杠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位莫急,这灯王……”
“闭嘴!”
少年与小丫头异口同声,说话的人悻悻的摸摸鼻子闭嘴。
台下,刘僖姊暗暗担心,她这徒弟虽聪明,可论脸皮耍赖却实在不是一把好手。这少年一看便知滑头,惯会给人设圈套,小丫头哪里是对手。
“小妹妹你若是真觉得亏,咱们便再比一局。只是方才这局算我让你,本来这彩头和灯王现下也要归我了,只是我不好与一个小姑娘争夺。那怎么说下一局也该由我来出题,你若答对我三道题,便都让你,可好?”
这人心中若无十分的算盘,怎会说这二十分圆满的话,刘僖姊低头叹气,果真不是对手。
“好,我应下!只是答题便答题,你休要再一口一个小妹妹,登徒子做派!”孟金缨爽快应下,台下的人可以免费看场好戏,自然也起哄。
小白脸见状,嘴角一勾笑,利落张嘴:“今有出钱一万三千五百,买竹两千三百五十个,问个几何?”
“一个,五钱,四十七分钱之三十五。经率术曰:‘以所买率为法,所出钱数为实,实如法得一钱。’”
俗话说的好,见缝才能插针,可这二人的一问一答竟是连个插针的缝隙都不给人留。众人膛目咂舌,未曾想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后浪的势头已经如此凶猛。如此看来,那小丫头方才也并非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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