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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今棠吩咐完,便不再管曾遂,让人好茶好吃地招待他,除了不许他迈出大堂外,与招待客人几乎无异。
曾遂倒也有点硬脾气,偏就不说,如此便耗到了晚上。
他寻思晚上家中人发现自己不在,怎么也要来找自己,然而直到戌时,都没有人来找他,连他留在宅子外的随从,都不曾过问一下自家郎君怎么还不过来。
林今棠散步过来,让婢女把冷了菜重新热一热,同曾遂说:“你的随从早就回去了,你家中应该已经得了信,知道你晚上要夜市喝酒,宿朋友家。你今晚肯定是要住这儿了,客房已经安排好,你最好还是吃些饭,毕竟你今天饿着自己,明天也总是要吃的。”
曾遂“哈”地一笑:“我师兄刚死,师父下落不明,我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去夜市喝酒,你这谎话太容易被识破了。”
林今棠悠悠地坐在一旁,理平衣袍,轻轻“唉”了一声:“曾家与邬言交情甚密,又有秘密的生意往来,连你们山上未必知情的师兄弟都已被监视起来,如此可疑的曾家,我们岂会放过?所以识不识破又有什么关系呢?”
曾遂瞪大了眼:“你们怎么能这样强盗!”
林今棠笑笑:“过奖了,强盗不敢当,道理还是讲一点的。”
他忽然神色严肃下来,冷声道:“曾四郎,我与你接触这些日子,知你心思不坏,也是个明理之人。你知道你师父制一些有毒性的药粉,你父亲则找路子替他找转卖出去,这些药没一个是不害人的,买这东西的人是何居心你清楚的很,曾家与你师父从中牟取了多少暴利你也并非完全不知!敢问,究竟何为强盗之行?”
曾遂脸色发白,说不出话,他现在能确定这件事是认真的了,林咏召不是在诈他唬他,而是真真正正已经知道了曾家的秘密,曾家恐怕是真的被控制起来,而林咏召也定会一直关着他——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沉默许久后,忽然有人进来,将一封信报递给了林今棠,又低语了几句。
林今棠轻笑一声,道:“抬上来让曾兄看看。”
曾遂抬头,便看到那些护院抬上来一箱箱的东西,箱中装着纸包或小盒,正是些药粉。
林今棠拿刀随便挑破几个纸包,每挑破一个,便念出一种药的名字。
曾遂更加震惊,他虽知道有这些药的存在,却也只是听过只言片语,可不是每种药都认识的。
各箱里的都挑破过一袋后,林今棠直起身,感慨里透着几分嘲讽意味:“我还以为,多少能看见一个我不认识的。”
曾遂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会认识这些药?”
为了不引起官府察觉,这些药都不会同时卖到同一个地方,除非林宅这些人已经将每个地方卖的药都收集起来了,那可不是一个小工程,细想起来可怖极了,因为恐怕只有西京朝廷,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他偶然一次撞见过自己父亲与师父谈事,听到的便是一句:“只要皇帝不来查,就没人能查得到,放心吧。”
林今棠摆摆手,遣退屋中下人,他指着其中一个箱子道:“这种药,在外面卖有个俗称,叫做‘顺从散’,因服用者将会四肢无力,瘫卧床榻上,意识却是清醒的,直到毒解方可行动。然而它原本的名字,叫做甘粉,并不是因为它甜,而是因为……我的乳名,叫做甘奴。”
曾遂呆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的:“什,什么?”
林今棠仍在淡淡道:“研制出这药的,是我的养父,不仅这药,这里所有的药,我早在九岁以前便见识过了。”
“不可能,这明明是我师父调的方子!”曾遂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林今棠并不意外曾遂不知道林闲的存在,想来也是,邬言手里拿着林闲的方子,足够让他在那些与他有牵连的商人面前自持身份了,何必要搬出一个早死之人来呢?
他道:“他是有方子,也可以说是自己调的,反正一个死人,也不会再跳出来说,这是自己的方子。”
“你,你如何能证明?”曾遂质问。
林今棠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证明,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曾遂一噎。
是啊,又不是什么好事,他起初知道师父有这么多外界见不到的药时,暗暗佩服过师父高其他医师一等,后来才知道这些药是干什么用的,可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是他爹,他怎能不站在自家人那边呢?
婢女们重新将菜端了上来,林今棠将方才接过来的信丢给曾遂,道:“你自己看吧,吃完自会有人领你去厢房。”
曾遂见他这就出了门,有些莫名,又有些没来由的紧张,生怕信里面是什么不好的内容。
看完以后,紧张就变成了胆寒。
府衙连同纪潇的人查此案,已经查出了实情,正是报官的那人亲手给孟至下的毒,镇上最大的布庄恰好与他家中有着拐弯抹角的联系,想弄一套与林今棠的衣裳一模一样的衣料,委实再简单不过了。
他给孟至下毒,害死自己的师兄,只为嫁祸给林今棠。
然而,说是他做的,可他又有什么理由呢?焉知背后有没有邬言的指使呢?
这些曾遂花了一晚上才想明白,这一夜没睡好,早晨起来时都是副颓靡相。
客院中的下人依然尽职尽责,然而门口守卫一点没少,曾遂想起自己的境遇就心烦,不怎么走心地嚎了两声:“林咏召,放我走!”
嚎完又立刻抓了个饼子吃,啃得非常香,连训练有素的婢女都不由侧目看一眼这个奇人。
他刚吃了两口,院外就传来一个声音:“林咏召不在,你要供什么?”
转头,便见纪潇站在院门口。
曾遂下意识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纪潇连停也没停,步子一转便要离开,自然无比。
曾遂傻了一下,追了几步上去,喊道:“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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