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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而熟练地接上手臂,抬起头时,恍惚看到小野猫精趴在马车顶上对着他笑。
他想:你也跟来啦。
然后他去后面那辆拉行李的马车里拎出他用惯的镰刀,钉在了林闲胯间空落落的地方。
他说:“我打不过你,但我敢杀你。”
林闲当时看他的眼神就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然而自那以后,林闲的确收敛了许多,他发现林今棠依然干活,依然听话,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地打他,他便不会还击。
林今棠则是故意为之,他的反抗必须有度,一旦超过了林闲能忍受的界限,林闲可能会直接要他的命,他必须控制在林闲不会过度欺负他,又舍不得杀他的这个度上。
他行走在一条高悬的绳索上,在试探中维持平衡,在平衡中等待自己长大。
很快,无处可发泄的林闲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今棠不再为他试药,他便寻些活物,后来买了奴仆,结果都是没几天都弄死了,怕被林家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他也不敢买太多的仆从。
最终,这个疯子终于拿自己来试了药,然后一头扎进了水缸。
林今棠回到家,亲眼看到那一幕,他既没有慌乱恐惧,也没有恶人终于要死了的快感,他平静地望着林闲咽了气,只有一种“原来他也不过如此,小小的水缸都能溺死他”的想法。
他知道,无论以后还有多少难,至少,他要回到人间了。
人间十年,枯木逢甘霖。
窗外炸起了烟花,为今日第一响,昭示着长安城今日将锣鼓喧天、灯火通明。
哪怕身在河中,也能听见沿岸热闹的声音。
每一道声音都在提醒他,曾经那些已经远去了。
纪潇紧紧拥抱着林今棠,凑在他的耳边问:“你见过最后一日的夜市吗?”
林今棠道:“没有。”
纪潇笑道:“那我便带你去看看。”
林今棠回西京后也就碰上过那么一次祭神节,那时也就在白日里花了两个时辰随便逛了逛,觉得也没什么稀奇的。
然而此时却生出了期待。
两刻钟后,他们穿着胡服,带着精巧的面具站在了街道上。
林今棠正有些不知何去何从,就看见顶着猫儿面具的大野猫精笑着朝他伸出手。
林今棠四下看了看,看到有不少男女都执手而行,有些女子也都着男装,倒也不稀奇。
他握住纪潇的手,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他忽然觉得这样有点宣誓主权的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大晏皇子,百姓心中敬仰的齐王,此时被他握在手心里。
心猿意马之际,纪潇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神:“西京每逢盛节,民间都有个不成文的玩法,这是近几年兴起来的,所以礼部的章程里也没有写。”
林今棠问:“什么玩法?”
“三问之内,无话不谈。”纪潇道,“夫与妻,父与子,亲近的人之间问三个问题,必须回答。说这是个游戏吧,却也是给平常不善坦诚相见的亲人间一个说体己话的机会。林三郎,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今棠想了想,竟还挺多,他有许多压在心中不敢问的事情,被纪潇三言两语激起了勇气。
他问道:“上次你不肯说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要我自己猜,我猜过了,却想要一个答案,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纪潇笑了:“你这么在意这个呀?”
林今棠果然遵照规则,格外坦诚地道:“在意,我不安心。”
纪潇:“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猜的是什么?”
林今棠迟疑着道:“或许……我能占一半……之一半。”他越说越不确定,生怕把自己高估了。
果然听纪潇笑了一下:“不对。”
林今棠忐忐忑忑地望过去。
不远处有锣鼓声靠近,激起一阵高呼,也不知“呼”的是什么。
阵阵喧闹中,她的声音却破开阻障,依旧清晰地递到了他的耳边。
“我有两颗心,一颗装着爹娘阿姐,亲朋下属,天下百姓。”
果然如他所想,她要思虑的事太多了。
“另一颗,装的全是你。”
林今棠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紧张:“这不就是一半吗?”
“不一样啊。”纪潇道,“我没想你时,会想江山社稷,想亲族前途,可想的东西太多了。想你时,便只剩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川乌又名五毒,毒性强,内服祛风寒湿痹,心腹冷痛,关节疼痛,外用镇痛。
因为要慢慢揭露林今棠的童年,那些过往像是一种延续绵长、纠缠不休的冷痛,所以用川乌对症,特地选了有毒性的川乌,对应棠棠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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