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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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锁上了。

这间屋子暗了近二十分钟,吴斯霖清楚地记得。

至于他在这黑暗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知道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有人带着一束光破进了这片黑暗。

那一瞬间,如神降临。

谭征泽并不知道吴斯霖在想什么，他只知道他来的时候,房间门是锁着的。张欣衍正走到不远处,看见他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有点冰冷。他说急着去参加自己的杀青仪式,没有太多时间停留在这个组里。

谭征泽看门锁着,以为里面没有人。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吴斯霖在不在。因为拍完戏之后，吴斯霖不见了。

虽然现在是休息时间，但吴斯霖没打招呼就不见的情况也很少见。

谭征泽于是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了,那边却始终没有说话。谭征泽心里一顿,这种感觉不像是不能说话，而是说不出话。一个人如果说不出话了,那他应该是面临着巨大的恐惧和折磨。

电话那边一直没有讲话,周围安静极了。紧接着,啪嗒一声。像是手机掉在地上的声响，然后电话自然挂断。

谭征泽清楚地听到。手机砸在地上的声音,是从服化间里传来的。

吴斯霖还在服装间里！

谭征泽当时顾不得思考，细细看了门锁,不是很难弄开的样子，然后便一脚踹开了门。

木门从里打开，被磕在墙面上发出声响,空气中划过一道墙皮碎屑的浊气。

屋子漆黑一片，谭征泽打开了灯。

那一瞬间，谭征泽看到了在角落缩成一团的吴斯霖。他的头埋在双膝肩，身体微微地颤抖。前面的桌椅都歪歪扭扭地倒着，手机则掉在了不远处的桌角下。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谭征泽分明感受到他的窒息。这是老毛病了吧，谭征泽在心里想。

这时候，吴斯霖缓缓抬起头。碎发因为汗的原因贴在额角，整张脸白成一片，嘴唇都变得没有血色，他的目光中也没有焦距，令人心里一紧。

吴斯霖就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束，挣扎着散发最后一丝香味，浑身都失去了生气。

谭征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快步上前，将他一把捞了起来。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像哄孩子似的低声说道：“没事的，我来了。没事了。”

吴斯霖全身没有力气，只能挂在谭征泽身上，一个劲地往下滑。他能感受到对方带给他的光亮和温暖，但又说不出来更多，只是囫囵地讲出几个破碎的语调。

“我……害怕。”

吴斯霖的语调里是带着一丝哭腔的，这种哭腔并不能激发什么占有欲，这哭腔也是破碎的，令人揪心。

谭征泽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有力地环住他的腰，将他扶到椅子边坐下。谭征泽站在吴斯霖的身后，像是一个虔诚的骑士。

然后他从兜里摸出来一颗糖，像是小学生告白那样，认认真真地剥开塞进了吴斯霖嘴里。“吃块糖。”他说。

闻声而来的吴综原看见这一幕，将门象征性地闭上。他跟谭征泽面对面站着，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谭征泽没有先说话，先开口的是吴综原。

“他这是幽室恐惧症。”吴综原接着补充道。“小时候的毛病。”

谭征泽点点头，表示他知道。

吴综原：“我也没想到今天会这样。”

谭征泽：“查这件事。”

吴综原的表情有些惊讶：“查？怎么查，这一片都没有监控。”

谭征泽：“没有监控？等斯霖缓过来了会自己说。况且没有监控，就这么过去了吗？这边没有监控，楼道口有，外面也多的是监控，时间上推不出来？你真的是斯霖的亲叔叔？”

吴综原哑口无言。“那这总不能按个调监控吧，我们哪有时间看？”

谭征泽：“那就报警。”

吴综原：“报警会延误拍摄进度。这部戏不能按时杀青，会损失很大一部分保证金。”

谭征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为了钱，你就要让自己的侄子受委屈？”

吴综原听完谭征泽的话，表情充满惊讶。“你怎么会这么说，这就是一件小事，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延误进度？全组人要跟着一起等待，没有开工的日子也要给他们算工资的，这不是一笔小的支出。”

“这是小事？”谭征泽的语调抬高了几度。“你确定这是小事？这分明就是陷害！今天他敢把斯霖关在房间里，那后天他就敢密室杀人，你就非要任由事情这么恶化下去吗？”

“我真是不懂了。”吴综原也拔高语调。“你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去联想这么多。我以前也被关在屋子里过，就只是出门的人不小心锁住了，我没水没电等了多半天照样没事啊。组里人这么多，谁知道是谁的无心之失呢，这也要追究吗？况且斯霖他哪有那么多树敌？没必要人人都想害他吧！”

“别说了。”吴斯霖说。

他的语调有些模糊。

谭征泽原本想开口，但是听见吴斯霖这么说，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吴斯霖垂着头，额头上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眼底的颜色。

他缓缓地、平静地说：“张欣衍关的灯，他给我录了音。在黑暗里我思维是混乱的，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谭征泽：“我去找他！”

吴综原：“他已经杀青走了，你现在追过去反而让他心存戒备。这样，我通知他来，就说有个他的镜头要补，然后来了你们当面说。”

谭征泽：“行。”

吴综原匆匆出去了。

这是谭征泽职业生涯里第一次吵架。

谭征泽不由得看向吴斯霖，对方刚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谭征泽不由得快步走过去，然后像一只大型犬般蹲在吴斯霖腿边。

“起来。”吴斯霖垂头看着他。

从谭征泽的角度，可以看到吴斯霖的脸，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神色。那神情有些虚脱和疲惫，依然带着一些空洞。

谭征泽没有起身。

他问：“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吴斯霖低声说：“好像是被泡在胶水里，与世隔绝，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他顿了顿，好像是在斟酌用词：“刚才的录音，内容估计不怎么好。”

“没关系。”谭征泽迅速地答道。“我会站在你身后帮你的。”

吴斯霖点点头：“今天组里发路透，放的应该是你和张欣衍互动的那个小视频。”

谭征泽也点点头，然后打开手机翻微博。那段路透显然是一个很好的植入，被放在了微博推荐位上。

谭征泽点开那条微博，目光匆匆扫过几条热评：

【老谭放心飞！！！牛肉面永相随！！！！】

【这俩人莫名好搭啊好搭啊，这饮料也看起来好好喝我要买一箱！】

【我直接疑惑：咦这俩人不是情敌吗（不是】

谭征泽关了微博，手机熄屏。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吴斯霖的神色黯了黯：“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或许你就快知道了。张欣衍并不像是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今天能按灭服化间的灯给我录音，那这个录音十有八九他要发出来的。”

谭征泽：“那他发出来你怎么办？”

吴斯霖：“我怎么办，我也不能怎么办，还像以前一样不理会，刮一阵风就过去了。”

谭征泽：“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包容？他为什么这么针对你？”

吴斯霖：“谁知道呢，或许是——”

吴斯霖的话还没说话，门就被助理柏嘉用力推开了。

“哥！你快看看微博吧！要炸了！”

吴斯霖：“怎么回事？”

柏嘉把手机举到吴斯霖面前，没想到吴斯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显然是有些麻木样子。

谭征泽起身凑过去看，一条新热搜的热度正在节节攀升，标题非常刺眼。

#张欣衍吴斯霖录音

吴斯霖：“点开吧，我也想看看我刚说了什么。”

听过一遍的柏嘉又点开了那份录音。

张欣衍：你不想知道小怜的事吗？

吴斯霖：她怎么了？她过得不好吗？

一阵停顿，有急促的喘息声。

张欣衍：七年了，你还喜欢她？

吴斯霖（声音有细微的颤抖）：喜欢，她、她救了我……

张欣衍：那你是不是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周梓云？

吴斯霖（更加急促的喘息声）：对、对不起。

谭征泽的心揪成一团。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吴斯霖当时仿佛身处深渊的无助状态。

这段录音，张欣衍就是在很明显地引导吴斯霖讲话，以致于完全走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吴斯霖拿过手机，点开那条微博的评论。

【？？我人傻了，何小怜不是周梓云老婆吗？？？吴斯霖喜欢何小怜？？？？】

【卧槽，我特么连连卧槽。录音里能提取出来的线索，吴斯霖喜欢周梓云老婆，吴斯霖给张欣衍道歉，坐实当年欺骗别人感情的事。我是真的没想到，当年那个团是这么混乱的人物关系！！】

【周梓云不是去国外发展了吗？好像说最近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我就在接机现场呢，现在一堆记者追着问这件事！】

【等等，不对啊，吴斯霖喜欢何小怜七年，那那会应该还没有周梓云吧，周梓云到底是啥时候结的婚，确定是团解散以后？？？他是不是隐婚说自己单身？？？】

【等等等等，纯路人视角。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条音频里，吴斯霖的状态很奇怪吗，不像是正常情况下的状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录的，是否有隐情？？】

很快，一条新热搜又被推了上来。

#周梓云四年前隐婚却对外宣称单身

内容就是，周梓云被扒出来结婚日期并不是团解散后。而是在团内就已经结婚了，而且对外宣称自己单身。

而周梓云和何小怜除了现在一岁的女儿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年龄三岁左右的儿子，这更加落实了当年周梓云在欺骗观众。

配图还配了一张周梓云机场照，一堆记者在后面追问。

观众向来痛恨厌恶这种欺骗，一时底下评论区乌烟瘴气，观点一边倒。

吴斯霖默默地把手机递给柏嘉。

“我帮梓云瞒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被扒出来了。”

谭征泽：“你喜欢何小怜，对周梓云爱屋及乌。这就是之前张欣衍一直诬陷你，而你不愿意出来澄清的原因？”

吴斯霖叹了口气：“张欣衍是个疯子，他为了引导我说出他想要的话，直接把梓云给卖了。”

谭征泽：“他为什么要那么针对你？”

吴斯霖没讲话，小助理柏嘉在一旁急吼吼地解释：

“谭老师！！！我跟您说吧！张欣衍这个人真的绝了！当时三人成团的时候，天天待在一起，霖哥和他的互动又多。他整天黏着霖哥，恨不得睡觉也一块儿睡。

一来二去的，霖哥就觉出来点不对劲，刻意跟他疏远了距离。没想到这人直接就表白了，又作又闹，还各种逼迫，跟个私生饭没啥区别。

霖哥被他烦的都要退团了，没想到就出来了下跪那一出，本身图上看起来他就是弱势方，他再添油加醋，霖哥还不解释，那可不败光所有路人缘吗？！！”

谭征泽“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个因爱生恨的狗血剧。我心里有数了。”

吴斯霖舔了舔嘴唇：“我现在倒是没什么顾忌了，但是我现在也没有锤了。我没任何能澄清的存档。”

谭征泽：“如果张欣衍存心要搞你，那他肯定会把所有和你相关的，聊天录音语音都保存起来，你能记得你什么时候跟他正经聊过这件事吗？”

吴斯霖：“那就是三年前团刚解散时候的那次。”

这时候，柏嘉又大呼小叫起来：“张欣衍又发博了！哥，是你们的电话录音！！！三年前的录音！！！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啊！”

吴斯霖：“你把录音点开。”

录音内容：

吴斯霖：你有完没完？可以适可而止了吗？

张欣衍：你当时明明也说过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的。为什么转过脸就对我这么冷漠？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

张欣衍：你就这么绝情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回头吗？

电话挂断。

谭征泽：“你说的录音就是这次的录音对吗？”

吴斯霖：“对，他剪录音了，他在断章取义。但是我没有存那次的录音，我没有办法。”

谭征泽：“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既然他要混淆黑白，那就只配求锤得锤。”

吴斯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谭征泽：“你等我几分钟。”

这时候，柏嘉又开口：“哥！！周梓云老师也发博了，是个道歉博，你快看。”

周梓云发了道歉博，意思就是没有处理好工作和生活上的关系。在团内他确实就已经结婚了，早就想告诉大家却没有合适的机会，一直拖到现在非常抱歉之类的话。

这时候，谭征泽手机里重新播放了一段录音的内容。

录音内容：

吴斯霖：你有完没完？可以适可而止了吗？

张欣衍：适可而止？什么适可而止？我喜欢你了这么久，你给我的就是一句适可而止吗？？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和心血你就完全看不到吗？我难道就是贱就是倒贴吗？

吴斯霖：张欣衍，我再说一次。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喜欢你。

张欣衍：对，你是不喜欢我，你喜欢何小怜，对吗？你喜欢周梓云的老婆何小怜！何小怜有什么好的，他们都结婚快一年了，你还放不下！

吴斯霖：你扯别人干什么？你就事论事可以吗？

张欣衍：你当时明明也说过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的。为什么转过脸就对我这么冷漠？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

吴斯霖：你疯了吧，还是喝多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我对你的态度还不清楚吗，刚开始我拿你朋友。后来感情变质了我就不想再维持这段关系了，你自己硬要贴上来，我说了不止一次吧。

张欣衍：你就这么绝情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回头吗？

吴斯霖：张欣衍，你真的够了。我不喜欢你，我害怕你。

电话挂断。

“这是完整录音！”吴斯霖说。

吴斯霖和柏嘉十分惊讶，迅速凑到谭征泽身边去看。这时候，谭征泽已经左划了录音，现在正在播放一个视频。

视频内容：

吴斯霖：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张欣衍：我们不能回头了吗？

吴斯霖：我们从没开始过，谈什么回头？

张欣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这样也不行吗？你就是不愿意吗？

吴斯霖：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