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狂士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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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平眼疾手快地夹住箭矢,即刻意识到此举不妥,顺势借着冲力往旁侧倒下,远远看着就像被箭射中,从马上跌落一样。
“恩主!”
护卫长即刻驾马而返,却有一人比他更快,如一道疾风卷至郑平身侧,将他从地上扶起,避开惊马的踩踏。
掩去一刹那的讶然,护卫长弃马疾奔,赶至郑平身边。
“恩主,没事吧?”
郑平抬起头,面上毫发无伤,只鬓角的一缕头发被利箭削断,与旁边差了一截。
“无妨,幸而只是擦过脸侧……”他转向另一边扶着他的人,借势起身,道了一句,“多谢。”
“不敢居此功劳。”
原来刚才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的竟是那个在林中烤麻雀的青年。此刻后者眸光清透,仿佛看出了什么,目光一直落在郑平脸上,似有打量之意。
郑平没有理会,吩咐护卫长:“告知其他人:即刻弃马入林。”
事先他们并不知道外面交战的双方会沿着这条林道冲入,因此只弃了辎重,骑上马匹往回撤。
可现在军/队冲进林道,就不能再按原来的方案走——这片树林只有这条林道比较宽敞,可容车队经过,其余地方并不适合车马通行。
曹军受另一只军/队逼迫,躲着箭雨入林,既来不及仓促弃马,也不可能落散己方的军/队,只能往前冲。
同时,郑平这边的护卫骑术只能算是一般,没多久便会被后方兵马追上。他们若是继续策马撤离,不但容易遭到后方骑兵的冲击,还会被箭雨波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马匹,往两边的树林跑,躲开骑兵和流矢。
护卫长领命而去。好在这支卫队是由孔融从自家部曲中精挑细选,虽比不上训练有素的精兵,但比一般的护卫要好上许多。有了明确的命令,哪怕再慌乱,他们也有序地围着郑平撤离,有条不紊地在旁边的林中开道。
两侧的方向林木葳蕤,土地凹凸不平,十分不好走。
那个烤麻雀的青年利落地用锋锐无匹的匕首扫清路障,还能抽出空询问郑平:“我力气大,不如我背你?”
他的语气十分赤忱,让人一时分辨不出他是试探,还是单纯的对郑平的体能表示关心。
对此,郑平只是心平气和地回了一句:“多谢,我自己走。”
他盯着青年那张毫无紧张感,仿佛不见任何阴霾的脸,勾唇加了一句,
“你若有这份好意,不如回去把我那匹马驹背上,反正你力气大。”
青年脸上一僵。他刚才确实是故意的,因为在郑平身上发现一些有趣的事,特意说了那样的话。
他猜想过郑平可能会不搭理,会恼羞成怒,会一笑置之,各类回答他都构想过,却从未想到会是这种……这种让人噎住,接不上话的轻嘲。
他分不清郑平刚才这句话是发自玩笑,还是带着讥讽的警告,只能确定这人很不好惹,和他看起来没几两肌肉的身板完全不符。
青年不敢再随意撩拨,与众人一同赶路。
一路无言。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众人再听不见任何动静,停下休整。
全速跑了这么久,即便是体能良好的护卫也有些累。
训练度不如护卫的几个随从瘫在地上仿佛烂泥。
那一两个乖觉的,强撑着不适,凑到郑平身边询问他是否有所不适,欲替他擦汗打风。
郑平摆摆手,让这两个管事一边休息,找青年借了匕首,把被树枝割破、挂下半截的袖子彻底裁去,放入怀中。
在一众多多少少显出疲态的随扈中,气息未有任何凌乱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与他们在林间偶遇的青年,另一个则是郑平。
若说郑平是因为前世身份特殊,掌握独特的行步节奏与呼吸技巧,即便此世所拥有的身躯并不强健,也能最大程度地提高行动的效率——那么这个青年便是个人体质极其强大,这才表现得十分轻松。
郑平对青年的体质做出了很高的评价,殊不知在青年眼中,他刚才的表现更令人感到惊讶。
郑平取了水囊,饮了一半,又让护卫长取下备用的水囊,丢给青年。
青年低声道谢,饮水的动作洒落而并不粗俗。
只饮了几口,他便合上水囊。正要还给郑平这方,接到一句“你拿着”,未做任何推辞,把水囊系在自己的腰间。
看见这一幕的仆从觉得这人颇有几分不客气,郑平却没有任何不豫之感,反倒觉得此人干脆直爽,非虚礼扭捏之人。
青年收好水囊,郑重地朝郑平行了一个士礼。
他之前的言行均表现出一副游侠的仪态,此刻却执士礼……郑平若有所觉,耐心等待他的下文。
“李进,字季先,济阴郡人。今日与君幸会,承蒙箪瓢之恩,进牢记于心。”
珍重而忱诚的话总容易让人心生触动,继而忽表看重之意,从而达成“桃园三结义”的成就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郑平并非寻常人类,对于此类煽情的话,他一向无动于衷,莫得感情。
“不用,一个馅饼一壶水罢了。你若觉得计较,改日还我便是。”
还在酝酿煽情的李进:“……”
郑平:“还有别的话要说?”
李进微妙地沉默了一息,再次开口:“这……你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再次被莫得感情地挡回,李进抬手做投降状:“我认输……但我确实有心结交。”
“理由?”
“与你合眼缘。”
听到这话,郑平看了李进一眼。
对方仍然面带嬉笑,眼中并无玩笑之意。
于是郑平得以确定,刚才他夹住羽箭的一幕确实被李进看见了。
哪怕他反应极快,在接住箭的瞬间便已放开,借力改变箭矢的方向,作势被箭擦过,落下马来。对于体质远强于常人,听力与动态视力绝佳的李进而言,发现异常并非难事。
既然确定了李进的动机,郑平便不再用锋锐的言语扎他的心,坦然道:“你不能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
言下之意,刚才那一招不可能教他,或者,就算他教了,李进也学不会。
李进听了这话,神色未变:“无妨,本就不是为了这个。”
见郑平不再开口,他不甘寂寞道:“我向你自报姓名,你为何不说你的?”
“我为何要说?”
“我都说了,你为何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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