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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月光/后来
陆川看了眼腕表。
十一点整,他刚结束上午的工作,没来得及吃午饭就开车过来了。
今天周六,狄然休息。
十一点半,她出现在陆川的视野中,手里握了根溜狗绳,浣熊已经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狗,纯种的毛发.漂亮,走在路上惹得人不停回头。它太活泼了,横冲直撞过马路,一路拖着狄然跑。
现在是夏末秋初,天气不似盛夏般酷暑,但温度依然没降多少。
狄然穿着宽松的白色运动服,戴着黑色棒球帽,裤子和袖口都是九分的,她像是怕吹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把头发剪短了一些,披在肩头,陆川觉得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胖了。
胖一点挺好,他想。
她从前太纤细了,不知是不是病了太久的原因,脸色也白,他看得心疼。
他想把车开过去和她说几句话,想拉着她的手过马路,叮嘱她别东张西望。
可也只是想想。
狄然一路连拖带拽将浣熊扯到公司楼下,浣熊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经过,跃跃欲试想去扑人,被狄然拉住。
她只在他视线中出现了两分钟,就进了楼里。
他开了车里的音乐,静静坐在那,透过刚擦的车窗看向外面碧蓝如洗的天空,合欢树的叶子开始泛黄,渐渐落了,风一吹地上堆积的枯叶就在城市的青砖甬路上随着灰尘滚来滚去。
十二点半,狄然一个人牵着狗下来。
她拿了把梳子,在门侧的台阶上给狗梳毛,浣熊乖乖地趴在那吐舌头。
她进去时神色轻快,出来却板着一张脸。不一会,李东扬跟出来了,狄然扭过脸不搭理他,他唇边挂着温柔讨好的笑,动手动脚戳她气得鼓起来的脸颊。
狄然张嘴就咬他手指,他吃痛却没抽回手。
陆川将车窗按下一道缝,听狄然和他生气的声音:“你不让我出门,我在家待得都无聊死了。”
李东扬:“你别曲解我的话,我没不让你出门,我让你不要遛狗,浣熊这么皮,把你绊倒了怎么办?”
她还是一脸不乐意,李东扬哄她:“等晚上下班我陪你遛狗还不行吗?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狄然扭捏着,他笑了笑:“吃什么?我背你去。”
狄然皱巴巴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点,将浣熊交给一楼的工作人员看着,趴在李东扬背上让他背。她不安分,一会玩他头发一会揪他耳朵,李东扬侧头轻轻吻她手指,她趴在他肩膀上笑。
陆川等了一个半钟头,只看到她五分钟,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常常到这来,工作上的事心烦会来,不心烦只是想见她也会来,他没有其他纾解压力的方式,见她是唯一的爱好。
他曾经某个夜里想她想到睡不着,凌晨开车到她楼下,只敢隔着远远的距离停在坡顶看别墅院子里的灯光。屋里的人早就睡下了,后半夜星斗辉明,在天际滑出一道绚烂的弯,夜里虫鸣聒耳,他觉得内心无比宁静。
那是种很玄妙的感觉,从前觉得只有她在身边才算真正的圆满,可随着年岁渐长,心态变得和缓,只要看到她好好的,也会发自内心地笑。
狄然消失在视野,连影子的轮廓都看不到。
他发动车子,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
一年中陆川最喜欢的一天是大年初六,那是可以名正言顺见她的日子,可以在一个桌上吃饭,和她说话。
他这几天刻意调整了作息,不再熬夜,认真吃饭,将前段时间连续工作好几晚掉去的精神补回了一些,人看上去也温和了,不再冷冰冰的。
乔佩兰来斟茶,陆川要接。
她侧身躲过,一定要亲自给他倒茶:“还是我来吧。”
郑妮笑得亲切又温柔,浑然忘了两年前他帮李东扬打官司的事情:“就是,陆川现在的身份不该做这种事。”
乔佩兰:“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陆川就是陆川,一直没变,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看看老师,真是年少有为,不忘初心。”
陆川:“运气而已。”
郑妮说:“换成其他人,就算有那份运气也没这份胆魄,你有今天的位置是应得的。”
两年前陆川接手程耀案,搜集了他罄竹难书的罪证——迷.奸、杀人、涉毒,罪名一旦坐实,够程耀死好几回。
但程耀不是常人,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乔老在内都劝说他停手,可他执意别人也无可奈何,或叹息或幸灾乐祸,觉得他路不远命不久。
可谁知天意变换,风云际会。
程耀案出现在最恰当的时候,戳中最重要的肋骨,陆川背景干净,这些年经手案子无数声望寸积铢累,背后有人相助,一飞冲天也不过短短两年。
陆川做律师的时候,说媒的人每天都往家里跑,现在却没人敢给他介绍朋友了——他将来能走到哪一步没人知道,他对这方面也很冷淡,从没对哪个女孩子表现出特殊的感情。
陆川耳朵里听着她们恭维的话,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大门的方向。
狄梦的一双龙凤胎六岁了,在客厅里跑来跑去追着郑妮的小儿子,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衬得过年气氛格外热闹。
“妙妙一直说很喜欢陆川哥哥。”郑妮推推身边的李妙。
李妙快二十岁了,生得水灵灵的,伶牙俐齿。
陆川在乔老家见过几次这个女孩,但没什么印象。
李妙笑了笑:“陆川哥。”
郑妮:“妙妙今年高考,说是想学法律,我让她和你要个联系方式,往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向你请教。”
乔佩兰冷笑:“你可真会挑,陆川有时间陪孩子玩?不如让静姝教她吧,静姝也学法呢。”
李明远放下茶杯:“陆川,最近出台的那项关于房价调控的政策……”
陆川没作声,一旁的乔老开口:“家宴,不谈这些。”
他说话了,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川为他添了一杯茶。
“那俩孩子怎么还不到?”乔老看了眼钟,“一直说带给我看看,我就不该信这两个小家伙,从小调皮捣蛋,就会骗人。”
狄俊华:“可能是深深又闹了。”
李明远问:“深深是谁?他们又养狗了?”
陆川喝多了茶,起身去卫生间。
门铃响起。
乔老坐不住亲自去开门。
李东扬怀里抱着一个小毯子。
狄然跟在他后面,裹得严严实实,羽绒服宽大直到脚踝,小腿也不像以前那样穿长筒袜,而是套着厚实的针织裙和棉靴。她戴着围巾和口罩,羽绒服的帽子盖住头,全身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嗨。”李妙嘲了一声,“瞧给我嫂子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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