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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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川回到学校已经是傍晚了。

华灯初上，校园的路灯亮起朦胧的光。

他走在那段没通路灯昏树荫下的路上，脚步放慢，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胸口撞上狄然的头。

狄然戴着一个黑色医用口罩，挡住脸上的血瘀，宋博和张海峰站在她身后。

陆川条件反射，被撞开后掌心覆上狄然的额头。

狄然一副不情愿的语调：“说了没事，偏要带我去医院。”

他走以后，张海峰、宋博和孙耀德一商量，强行带她去了医院，好在检查结果乐观，她受的是皮肉伤，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孙耀德也松了一口气，生怕狄然在学校里出事。

“你头发怎么湿了？”狄然伸手摸摸他黏贴在耳边湿漉漉的发丝，“你受伤没有？”

“没事。”陆川拿开她的手，问，“敬敏呢？”

“在教导处。”张海峰说，“孙主任叫了她家长，我们正要过去。”

陆川点头：“一起去。”

他脸上神色比离开前舒展了太多，狄然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定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她走在陆川身边，小声说：“如果让我自己解决，敬敏打在我身上的，我一下不落还回去也就完了，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川不言，狄然一个人喃喃自语：“海峰说你差点把敬敏推下楼，你明明担心我，却总是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教导处就在前面，陆川停下脚步。

张海峰和宋博在前面走，狄然也跟着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

夜色深沉，她眼睛大而明亮，仿佛蕴含着澎湃的海浪与天幕中的万顷星河。

陆川与她注视，只不过几秒，就快陷入她绵绸的眸光里。

“今天是最后一次。”

他开口，声音如往常一般冷淡，听在狄然耳朵里却有些不一样的情感。

“以后不会了。”他说。

“不会什么？”狄然问。

“不会让别人伤害你。”陆川说，“只要我在。”

狄然愣住，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她反应了一会，问：“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告白吗？”

陆川愣了片刻：“如果你不想被我说自作多情，最好不要。”

狄然失落地低下头，转而眼里明亮的光芒一闪而过，又问：“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很在乎我吗？”

陆川静了静，看向前方在夜风里摇摆的柳树枝条。

就在狄然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轻声说：“随你。”

狄然呆呆的：“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陆川说：“没听清就当我没说。”

“哦。”狄然故作淡定，“那听清了。”

——

狄然拉开教导处大门，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敬阙智。

他靠着沙发背，脸上呈现不健康的白，面容疲惫。

他神色阴沉，却掩饰得极好，用一种淡淡的斯文将其掩盖，作出一副耐心的模样听孙耀德和他诉说敬敏今天做的事情。

狄然不准他通知狄俊华，孙耀德反而松了口气，这事狄然是受害者，她在学校出了这种事，万一狄俊华追究起来，他怕担不起责任。

虽然不告诉狄俊华，但敬敏家长的工作，他却是下了决心好好做一做，既竖立了他作为老师的威严，又能让狄然看到他的重视。

孙耀德如此油滑地想着。

“孙主任。”敬阙智淡淡抬起手，脸上看不出喜怒，“您想表达的我都明白了。”

他冷然的视线直直看向狄然，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敬敏在学校霸凌同学，所以您叫我来。”

“敬敏做错了事，承担责任理所应当。”他站起来，轻拍西服上的褶皱，注视着狄然戴着口罩的脸，“但她错事做到什么程度，我要看过才知道。”

他目光灼热，烙在狄然毫无遮掩的眼睛上。

张海峰把医院的病历扔到茶几上：“你自己看。”

敬阙智却看也不看，盯着狄然，语气淡淡：“狄小姐，请你把口罩摘掉。”

敬敏坐在一旁沙发上，抬眼看着敬阙智阴冷的面孔，又虚晃着挪开。

狄然蹙眉，忽然想起白天敬敏口中的“他”，那时她仅仅以为她说的是陆川，可现在想来，却又不像。

敬阙智缓缓朝她走来，带着强烈的负面阴郁和压迫感站到她面前，藏在眼睛后狭长的丹凤眼角翘起一个上扬的弧度，他伸出手，落到狄然耳侧的口罩绳上，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手腕被一旁的陆川抬手挡住。

陆川神情冷漠，盯着他，仿佛他再动作一下就会暴起一样。

他唇边弯出一泓说不清意味的笑，垂下手。

“如果不能确定伤势，我怎么补偿？”

“怎么补偿？”狄然问，“以牙还牙怎么样？”

敬阙智笑，用只有狄然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然然，我不喜欢暴力的女孩。”

狄然面无表情，回视他。

教导处的氛围刹那间变得诡异非常。

“敬先生。”孙耀德打圆场，“我们讨论一下这件事该怎么解决吧。”

敬阙智目光流连在狄然口罩边缘处露出的暗红色的淤血上。

他眼色变得深沉，脸上依旧微笑：“不必了，既然是敬敏的责任，不管狄小姐要什么赔偿，我都满足。”

狄然：“那让敬敏滚出三中吧。”

敬阙智笑笑：“好。”

狄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敬敏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从陆川身上略过：“我不走。”

敬阙智没理会她，问：“还有呢？”

狄然意味深长看着敬敏，又看了看敬阙智。

她忽然抬手，摘掉口罩。

敬阙智瞳孔骤然缩紧，目光一动不动死死压在狄然脸上。那是一丝鲜亮的颜色，衬在狄然稚嫩白皙的脸上，仿佛暗夜鲜红的花朵绽放，显得妖冶而迷人。她斑驳的淤血和白净的皮肤，看在他眼里，像一副特殊的药物，让他精神一震，嗓口发干。

狄然神情娇气又冷淡，嗓音带着三分温柔，七分撒娇。

她淡淡瞥了敬敏一眼，挽住陆川的手臂。

“叔叔。”她声音清脆，“他是我男朋友，如果敬敏总把心思放在别人男友身上的话，我会很困扰。”

敬敏身体猛地一颤，目光投向敬阙智。

敬阙智眸子里的光刹那间变得冰凉，不知是因为狄然哪一句话。

狄然仿佛看不到一样，甜甜地朝敬敏笑。

她的笑容和小恶魔无异，陆川被她挽着，忽然意识到面前女孩的可怕之处。

她甚至不用动手，就能让敬敏死无葬身之地。

“敬敏，这次我原谅你了。”她笑着说，“不过抢别人男朋友的事做一次就好，陆川是我的，他不会喜欢你。”

——

陆川生气了。

如果说他以前生气，狄然还能找到蛛丝马迹可寻，这次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从教导处出来话也不和她说，径直朝班级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