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发现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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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胖墩小田誉真被养的极好，虎头虎脑，可可爱爱,还富贵逼人。

小田誉手腕上的金项圈,脖颈上挂着的长命锁,都无声的迸发出璀璨的金芒,为昏暗的衣柜带来的一线光芒。就连小田誉拿在手里卡通造型的闹钟，都写着“豪华限量版”五个大字。活脱脱像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当然不管闹钟是不是粗制滥造的冒牌货，也具备最基本的时间功能,秒针转动的声音更是清晰可闻。

此刻小田誉说完话便紧抿了唇畔，目光带着决然,以及孤注一掷的疯狂。下一秒，便恍若飞蛾扑火一般，小田誉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嘀嗒嘀嗒的秒针，在心理一遍遍的默念美好。

顷刻间,衣柜内的氛围便透着些诡谲的静谧。渐渐的，小田誉的眼眸没了亮光,一点儿一点儿的消失,双眸间的焦距都没了,就这么愣愣的凝视着闹钟，像是在凝视这这个世界，又像是在看虚无的世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传来一声爽朗的叫喊——“小誉少爷,不要玩了，出来吃饭了。田老师他们都下班回家了。今天陈妈还烧你最爱的鲤鱼！”

这一声恍若天籁一般，把小田誉喊醒了。

刚惊醒的小田誉一抬眸，神情还有些呆滞,下意识抬头去推衣柜门。当手触碰在柜门上时，小田誉就见柜门上贴着一张图，是从连环画上剪下来的。两个惟妙惟肖的小人，小孩子躲在桌案下，大人弯腰，慈爱的看着这一幕。在漫画旁边还有歪歪扭扭的字——躲猫猫结束，喝ab牛奶去！巧克力味道！苦苦甜甜。

当看到这一幕，小田誉似想到了什么，眸光一亮，猛得一把推开衣柜门。

果不其然就看到旁边小凳子上放着abc牛奶。

还插、好了吸管。

当即开心不已，两胖嘟嘟的肉爪子一把捧着abc牛奶，小田誉边喝边往门口跑，奶声奶气着，声音带着发自肺腑的愉悦：“陈妈，眼珠珠，小誉的，补大眼睛！爸爸妈妈，说，吃啥补啥。”

田誉：“…………”

当脑海出现这一幕时，田誉只觉得整个人都仿若被人掐着后颈肉按压进了冰窟中，透心凉。可越挣扎，冰冷似乎能够刺破血肉之躯，直击田誉灵魂深处。且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也就越强烈，让他因此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不，智商的流逝。

这牛奶很明显就是加料过的！

小智障！

小智障怎么能如此有勇气去豪赌，去赌这个世界的美好。

童年幸福了，就问天借了狗胆不成？

越想，田誉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去拦下这个智障的举动，去抹掉这个黑历史，但倏忽间又觉得当年的自己真不愧是九千岁。

既然重生了，就是该斩断过往，向阳而生。

如此矛盾的情绪，田誉眨眼间便定了主意，稳定了心神后，继续看着眼前出现的画面，看着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小田誉成长。

接下来的岁月里，小田誉也依旧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结束了在姑姑家留守儿童的生活，跟着生意越做越大的爸妈从县到市再到省。普普通通，平平凡凡，跟成千上万的孩童没有任何的区别，也会挑食，也会喜怒哀乐，也会害怕父母失望。

尤其是害怕崇拜文化的父母失望，害怕因此被丢弃，重复上辈子的悲惨命运。

因此哪怕高中迎来校园凌、霸，小田誉好几次熬不下去了，又渐渐的往衣柜里躲。可小田誉的双眸依旧看向衣柜门，看着从门缝里钻入的光芒。

可越躲，对方的欺凌更严重。

最后一次，小田誉在器材室里，看着天空渐渐又白转黑，看着黑暗无限蔓延。一分一秒的数着数，等待着。可等不到父母前来，等不到他记忆中的最最疼他的爸妈前来。

这样的等待让他开始害怕。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小田誉双手上因为勒紧马缰而擦破了皮，鲜红的血水往外流，将掌心染红。这一幕，像极了曾经在脑海里出现过一刀两段的画面。

刹那间，压抑的所有情绪排山倒海的来袭，又恍若开闸泄洪的洪水，瞬间就哗啦啦的一泄千里，气势汹汹。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恐惧刺激着小田誉开始记忆紊乱。

情绪崩溃下，绝不能暴露在人前的一切情感终于宣、泄了出来。小田誉的双眸带着阴鸷开始打量起器材室，开始寻找起来能够一击毙命的凶器。

一块小小的刀片，像是铅笔卷的刀片，被小田誉握在了手中。

当听到了外边渐渐传来脚步声时，小田誉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表情，又躲回了阴暗处，恍若蛰伏的毒、蛇一般，静悄悄的等待着。

敛声屏气中，小田誉看见了推门而入的人，逆光而来的人。看不清对方的身影，可却敏感的感受到了对方的讶然，对方眼里带着的一丝关心。

这一瞬间，小田誉发觉自己心跳都加速了一些。

因为但凡一点点的善心，陌生的善心，便足够小田誉收回一切阴暗的心思。

且事情爆发后，爸妈的震怒，警察的询问，还有秦珏作为证人的诉说……

有那么多的善心，也有那么多的怜惜，足够小田誉压下了自己紊乱的记忆，努力咬着牙继续做一个好孩子，一个相信真善美的好孩子。

只不过到底小田誉是高中生了，长大了，有脑子了，也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于是便下意识的把秦珏当做了陌生人善意的代表。

也潜意识里爆发出田誉上辈子深宫经历形成的性子，会执拗与惶恐，一定要把东西牢牢抓住在手里，才安心。

因此才有了倒贴成哈巴狗的一幕幕。

因此才甘愿放弃那时不时冒出来传宗接代思想，甚至把自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一个gay。

变成gay。

只追求真爱。

田誉：“…………”

田誉：“…………”

将所有混乱的片段按着时间排序，捋顺出一条清晰的时间线，明白了自己前半生的心路历程后，田誉哭笑不得，半晌无言以对。

但惆怅也是一瞬间的事情，田誉下一秒便记得自己突发记忆来临前的处境，想要压下脑海里所有的记忆，想要理智冷静的应对眼前的所有人利益为重的局面。

可却倏忽间田誉发现如此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仿若登月一般，艰难。甚至浑身好像被泰山碾压着，浑身疼痛不已。就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因此田誉心中咯噔一声，拼命告诫自己集中精、力，使劲的咬紧了牙关，试图用疼痛逼迫自己先睁开眼睛，打量周边的境况。

度秒如年。

数数数到了99，田誉终于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丝丝的光线，甚至还听到了些声音，咚咚咚的，恍若远在天边一般带着些空灵感，可下一秒又近在眼前，嗡嗡嗡的，吵得人心生不耐，恨不得直接一拂尘甩过去灭了声音的主人。

怒火之下，田誉觉得自己意识回笼了，传入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不就是轻微脑震荡吗？都两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醒来？”

“少转悠！跟热锅蚂蚁团团转一样。再过一小时不醒，让小季亲自飞王城请柏老他们。哎，这孩子倒是实诚，知道第一反应护小珏。”

“爸，要不是如此，我担心小誉干什么呢？”

“…………”

田誉闻言忽然就觉得唇畔一疼，像是有什么灼热的液、体流入了嘴里，顺着口腔就悄然无息入了喉咙，直接灼烧了五脏六腑，疼到血肉模糊。

人有亲疏远近，可以理解。

可真心换不来最起码的一份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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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睫毛颤抖，原本死气沉沉的表情都渐渐红润起来，有了些血色。原本绕着病床踱步的秦母撞见这一幕，眉开眼笑，扭头对助理吩咐道：“快叫医生。”

“是要醒了吧？”秦爷爷闻言从沙发上起来，疾步到床边看了眼，也吩咐道：“快，把小珏叫来。”

助理忙不迭领命离开。

与此同时在病房客厅办公的秦珏听得卧室里传出来惊喜的声音，熬夜了两夜的猩红眸子又一次的瞥了眼电脑，幽幽的看着事发时的监控视频。

这视频在田誉忽然昏迷后，他们秦家就连夜从王城请了网侦分析了又分析。几乎每一帧都截图下来了，仔仔细细研究过没有篡改伪造的痕迹。

因此，真是意外事件。

田誉也真的是在意外来临时，危机下，几乎本能就扑向了秦珏，带着保护的姿势。装裱贺寿图的框架材质也真的是实木。

砸在脑袋上，也真的是疼。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秦珏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一丝烦躁，薄唇紧抿，起身一步步走向卧室。这一路，秦珏觉得自己走的格外的艰难。但到底只有十几步而已，眨眼间便到了卧室。

一抬眸，秦珏便看见了田誉。

躺在病床上的田誉面色苍白。哪怕vip病房不像普通的病房墙体全白的装饰，色彩搭配的暖色系，让人下意识的感觉温馨，安心。可这样的装修愈发衬着田誉脸上病态的灰白，了无生机。

见状，秦珏眉头紧蹙，但转眸间撞见缓缓睁开眼的田誉，表情一僵。有一瞬间秦珏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盯上了，对方带着些嗜血的掠夺。

没有丝毫的爱意。

当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时，秦珏浑身都有些战栗，咬牙逼着自己冷静，再一次定睛看向醒来的田誉，再一次眉头紧蹙，还簇紧成了川，让外人一看便知道此刻的情绪。

但这样写在脸上的情绪，秦珏都顾不得去思考了。

因此他发现自己从未看见过田誉此刻的眼神，冰冰冷冷的，眼里没了那一丝的火焰，那一丝奋不顾身决然的热情，就好像参悟了红尘俗世的得道高人，反而有种羽化成仙的释然。或者说，万事不上心的绝情。

被打量的田誉瞥见了秦珏望过来的复杂神情，一点点的抓紧了被单，吞咽了一下口水，让自己先前唇畔上的血珠彻底咽入肚腹后，才慢慢开口，带着些迟疑：“这……这怎么了？”

一张口，牙齿间还有些血色。

看着便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轻微脑震荡。”秦珏迫不及待的开口回答：“先让医生检查检查。”

“好。”田誉应得也迫不及待，眼角余光扫了眼秦家众人，眼里带着些茫然，一字一顿：“秦珏，我爸妈呢？我都受伤了，他们怎么没来？爸爸在白云县忙着带队勘查，妈妈也赶得过来啊。”

话音落下，田誉一脸委屈的，竭力转眸，像是在寻找手机。

看见这一幕，秦家三人视线来回对视一眼，表情不约而同的有些微妙的尴尬。

最后作为被点名的秦珏，缓缓吁出一口气，不急不缓的开口解释：“事发突然，我还没有联系田叔叔和阿姨。”

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语，秦母眉头微微一簇，靠近了田誉，面带慈祥，和声道：“小誉，你爸妈都是生意人，都忙着。有妈妈照顾着就行。还有啊秦珏为了你都耽搁了好几天呢。咱们长大了，都该学会报喜不报忧。”

边说还示意助理让开，秦母亲自把茶杯端给田誉。

田誉靠着靠枕，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笑着从秦母手中接过茶杯，“谢谢妈妈，我知道了。”

说完，田誉喝着润润嗓子，在心理慢慢悠悠拉长了音调回答：“日后，咱家也会让你儿子报喜不报忧的。”

看着一如既往乖巧的田誉，秦爷爷眼里带着些愧疚，示意入内的医生赶紧检查，自己却是退出了卧室，拉着在客厅帮忙处理事务的季总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小田想要卫星城项目？”

季总一愣，脑海快速将自己知道信息过了一遍，做出回答：“秦老，这项目，田氏十之八、九拿不下。”

燕城要冲国际超一线城市，所以打算明确功能区划，建立功能型卫星城。目的是聚拢高精尖产业，打造出国际知名的产业链。

这规划草图都已经出来了，有大概名为“abcd”的四块地。全国房地产都在虎视眈眈这块肥肉。以田氏的根基，最最多只能拿下d块地，而据他所知道的小道消息，田董是冲地王a块地去的。

听完季总详细汇报后，秦爷爷面色一板，沉默了三秒后，就毫不犹豫道：“整理相关消息，拿给我看看。能把的，帮一把。”

望着秦爷爷眼里带着的决然，季总毫不犹豫一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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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迎来如此“体贴”的帮助，卧室内的田誉等医生检查完，从专业人士口中得知自己脑子没有问题，不会真智障后，狠狠松口气。

确定健康无忧后，秦珏目光看向秦珏，眼里的困惑是特别的真心诚意，几乎让人一眼都能够感受出来，“秦珏，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没耽搁到你们赴宴吧？”

听到“赴宴”一词，秦母再看看田誉眼里依旧的惶然，像是害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当即嘴角弯了弯，和声开口替田誉答疑解惑：“虽然寿星宴会上见了血，有些晦气。但也是他们林家自己的电梯有问题。且这好好的，本来都在主院，又倏忽间住半山腰。这中间……”

拉长了声音，秦母看见田誉望过来紧张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有没有猫腻，咱们也不清楚。枝繁叶茂的家庭，总有那么些事情。你独生子，没历经过这些，以后圈子里多看多听，也就会了。”

说到最后，秦母还自觉是个好婆婆，带着过来人的教导：“当然这件事，是他们林家对不起你。若是有什么赔礼，你安心收下便可。其他事情，也别往外说，知道吗？”

最后三个字，虽然是疑问句式，但开口之人却是不容置喙的表情，仿若不懂这个道理，便是小家子气之人，不配当秦家主母。

点评着，田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角余光瞄了眼秦珏，睫毛微微颤抖，想要把泄露情绪的双眸遮掩住，低声道：“只要爷爷和妈妈，你们没事就好了。我们年轻人，身强体壮的，有些意外也能应对。”

秦母闻言，眼里的笑意加深一分，还顺着田誉的视线看了眼沉默寡言的秦珏。想想自家儿子最近两天难得的黑脸，秦母笑着接话：“对，你们年轻人也有些话要说。我啊，给你看看厨师送过来的营养单子。”

说完，秦母踩着高跟鞋，出了病房。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随着“咔嚓”一声关上的房门，屋内静寂无声，落针可闻。

田誉数着数，静静看了眼秦珏十秒，不急不缓喝口茶润润嗓子，幽幽拉长了音调，带着些尖细：“秦珏秦家主，我想知道林家到底有多厉害，让你们秦家连颜面都不要了？就算封建社会，当家主母伤得不明不白，也会有个说法吧？轻描淡写的赔礼，秦老夫人说这话，我看在她是全职主妇的份上。你总不能这样开口吧？”

话音落下，秦珏便恍若置身冰窟，面上都挂上了一层寒霜，“林家把监控视频给我了，查过了，真是意外。”

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强调事后的工作，秦珏目不转睛的看着田誉，继续道：“且，盛霖祯知道这件事后，还攻击过我的电脑，拷贝走相关资料。虽然他行为举止疯狂，可不得不说，这世上，真有人控制电梯程序的话，那是比他还厉害的天才黑客。”

“这样的人才，那应该是国宝级别。林家子弟若是请来，只利用我们对付林之钧便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瞧着秦珏还用盛霖祯作为佐证，田誉对意外一次，也不过分深究。毕竟剧情强大，他已经亲眼目睹过一回了。

只不过他接下来要追究的某些事情是铁证如山的，他倒是要看看秦珏如何辩驳。

心理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怨气，田誉斜睨着秦珏，丝毫不再人面前掩饰，眼神恍若鹰隼，带着锐利杀伐之气：“那知礼仪的林家知道受伤的是我，对吧？”

田誉轻笑着：“但凡有幼儿园文凭，都该知道对不起朝受伤的人说。不管什么赔偿，也是率先考虑受害人的意见。我怎么记得先前那老太太是直接对秦爷爷，哦，也是对你这个家主开口，看都没看我一眼呢？她老人家几十年前也只是个当家主母吧？这么区别对待，还挺有意思啊！”

言外之意便是林家人，以及秦家人对田誉这个伤者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