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米粒之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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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攻势如火如荼,仙门这边却还是一盘散沙。

老前辈们死的死，躲的躲，剩下的几位仙尊忙着争夺仙门首座的宝座，年轻一辈如魏兰亭、叶澜虽有心召集所有人共抗妖族,可惜资历不够响应者寥寥,终是难以聚成大势。

一片乱局中,四大宗门之一的云霄宫也陷落了,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浮鱼公主亲临战场，端木寒的小伎俩终于再无用武之地。云霄宫陷入一片火海，下至刚入门没几天的洒扫弟子，上至德高望重的老掌门几乎全部罹难，偶有几个运气格外好的，瞎猫碰了死耗子逃往侧南门,被坐镇此处的端木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

这一行径被浮鱼公主得知，又是发了好大一通火，然而比起元韶那些手段，浮鱼公主气急了也不过抽他几鞭子，对端木寒来说完全就是不痛不痒。

云霄宫陷落的消息传来，魏兰亭心里明白,玉衡宗的平静怕是维持不了几日了。

他的预感成了真,半个月后,浮鱼公主亲率落月妖族精锐，打上璇玑山。

对此,魏兰亭毫不意外，也早已做好了安排。

玉衡宗千年仙府，每一代掌门都在这座山上留下了自己的绝学和巧思。此刻,这些防御和杀敌的阵法一层层铺开，每一层阵法被攻破后掌阵弟子不可恋战，迅速撤离到下一层阵法内，与守阵弟子共同坚守这下一道屏障。

鉴于端木寒阳奉阴违的做派，浮鱼公主这一次并没有让他做先锋，而她老人家自己又嫌跟一帮普通弟子斗法跌份儿，也不亲自动手，所向披靡的落月妖族大军终于遭遇了他们出师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役，战斗打了整整五天，落月妖族的大妖死伤近八十人，玉衡宗的阵法却只攻破了一半不到。

能躲过人族千年来追捕围剿的大妖本就凤毛麟角，落月峡里的精锐总共才三百多人，这一下去了近三成，浮鱼公主终于坐不住，咬牙切齿地把端木寒放了出来，可她这次学聪明了，既然你端木寒不听话，我便亲自盯着你，看你还能如何耍花招。

攻山开始的第五天，端木寒和浮鱼公主一同出现在了半山腰的阵法前。

端木寒并不想这时候就跟浮鱼公主闹崩，出手毫不留情，他家学渊源，推算方位解析阵眼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又有浮鱼公主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撑，甫一出手便摧枯拉朽般地击破了剩余的三十多道阵法，妖族大军势如破竹，直逼玉衡宗山门。

魏兰亭亲自来援，两人在山门前死磕三天三夜，各自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然而魏兰亭是背水一战，端木寒背后却还有个无尽元神的浮鱼公主，第四日凌晨，魏兰亭灵力耗尽，最后一道阵法轰然崩碎。

莫空桑在此前的战斗中早已身负重伤，此刻眼看着阵法破碎，不由得悲从中来，哀叹道：“玉衡宗千年门楣，今日毁于一旦，我等有罪啊！”

魏兰亭单膝跪在地上，勉强拄着剑才没有倒下去，他脸色煞白，身上布满了鱼鳞似的伤口，然而此刻那些可怕的伤口里却并没有多少血流出来，似乎这具身体里的血液早在之前的战斗中便已经流失殆尽。

端木寒看也不看他，负手便要迈进玉衡宗山门。

高高在上的四大宗门，矗立千万年的累世门楣，无数修士梦想中的圣地，此刻如同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孩，柔弱地袒露了在众妖面前。

妖族积累了千年的怨愤终于决了堤。

一个在先前的战斗中烧毁了半张脸的妖将抡起手中的狼牙锤，狠狠一锤将山门玉牒砸了个粉碎，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千年寒玉，这可是好东西，可惜落在了这群人族手里，只会拿来做些华而不实的摆设！”

“玉衡宗，四大宗门，往日不是清贵得连看都不屑看我们一眼吗，怎么如今跟个光溜溜的娘们儿似的，任我进出啊！”

“我看你这匾额好像不太干净，让老子给你洗洗！”

一个人身犬头妖将解开腰带，当众朝着斜落在地上的“玉衡宗”匾额撒了一泡尿，魏兰亭竭力挣扎了一下，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一时间急火攻心，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勾起众妖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就在此时，一道不甚明亮的剑光突兀地从斜刺里冒出来，一剑削掉了狗妖正在撒尿的物什，狗妖毫无防备，双/腿/间登时血涌如柱，它哀嚎着倒在地上不停打滚，口中胡乱叫着：“老子宰了你个小杂种！”

一个身量不高、其貌不扬的紫衣弟子手里握着滴血的长剑，哆哆嗦嗦地站到了山门正中。

他看上去害怕极了，握剑的手不住地颤抖，一双腿跟没处放似的一个劲儿地打着摆子，面无人色，冷汗把道袍的背心都浸湿了，洇出一片丑陋的湿迹，面对着乌泱泱的妖族大军，活像个可笑的螳螂。

莫空桑脑子里轰的一下，心差点儿没从嗓子眼跳出去，不由得大叫道：“青桥，你出来干什么！快跑！快跑啊！”

莫青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站出来，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只能站在长辈身后的废物，能活到现在还要靠莫空桑将他藏在了角落里，方才那一剑，几乎是他人生的巅峰。他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妖物、所向披靡的端木寒和那他根本不敢抬眼看的浮鱼公主，心里全是后悔——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继续躲着！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和委屈直冲心头，莫青桥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已经先一步冲了出来。

他就这么哭哭啼啼地大吼道：“玉衡宗弟子尚未死绝，妖族不得踏入璇玑山一步！”

妖族军士们先前见他一剑重伤狗妖，还以为来的是个厉害人物，却没想到这货眨眼间就怂成这样，一时间连杀他的心思都没了，纷纷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