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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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云有点后悔带司同尘过来了。

他没参与过这种聚会，原以为蜃楼那番景象已经是斯文扫地的极限了，却不想这仙门盛会竟还能更令人大开眼界。

魏兰亭低声道：“这些年来玄门风气越来越败坏，除了法华会，其他场合都已经默认可以带妖族奴隶进场，这事怪我，忘了先跟你说一声。”

江随云摇摇头：“世风败坏，我等皆有过。”

司同尘低头看着那面无人色的少年，心中并没有多大触动——师尊总喜欢把他想象成命比纸薄的小娇花，觉得他怕这怕那，经不起风见不得雨，被人说句重话都能做半宿噩梦，可事实上他并不爱惜人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在这世上，他只珍重一个人，也只怕一件事。

就在这时，那死气沉沉的少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声地张了张嘴，司同尘看清了他的口型，他说的是：“让我死。”

他一贯冷硬的心忽然被这三个字攥了一下。

他曾经无数次想到过死，甚至被关进那个珠蚌里的时候还在想，若是等到蚌壳打开，里边却躺着一具鲜血淋漓的死尸，这些人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可到底不甘心拿自己的命去赌这口气。

所以他活了下来，等到了江随云。

活下去，就会无数种可能性，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司同尘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怜悯：“师尊，您……能不能买下他？”

江随云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会买他。”

司同尘心里一沉，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江随云的有求必应，不知不觉竟忘了，自己也不过是江随云花钱买下来的妖奴罢了，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主人为他花钱去救一个姿色天分都无甚可取之处的其他妖奴？

何况，天下受苦的妖奴千千万，师尊就算富可敌国，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买回来。

他垂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我——”

江随云：“你想要，你去买。”

司同尘诧然抬头，惊愕地看着江随云从袖中摸出一枚雪白的钱袋扔在自己手里，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妖族怎么能——”

“我说过，你是我的弟子，跟傅离和灵漪没有任何区别。”江随云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些话一字一句地刻在他心上，“清渊仙尊的弟子，难道连出面救个人都不敢吗？”

当然不是不敢，可……一个连自己的名声都洗不干净、至今还要连累师尊一起丢脸的妖奴，怎么能出面去买另一个更不堪的妖奴？这事若是传出去，那些人又会怎样非议师尊？

江随云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的回答。

司同尘的眼眶有些发红，他死死地攥着手里的钱袋，梗着嗓子低声道：“我明白了。”

江随云缓和了神色，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按你的想法去做，别担心，我在。”

魏兰亭看着司同尘隐隐雀跃的背影，不由得有点酸地道：“我看你待他，跟傅离和灵漪好像也不大一样。”

江随云一怔，略带疑惑地看向他。

魏兰亭：“你自己没发现吗？你教导傅离，最狠的时候把人揍得三天起不来床，这你还记得吧？到灵漪的时候虽然客气了些，又何时这么转弯抹角过？”

江随云：“他出身坎坷，自然与他们不同。”

魏兰亭没再说话，心说你就迷糊着吧，急死那小兔崽子，真好。

那厢边，何门主已经将用咒术项圈控制妖奴的方法教给了葛宗主，葛宗主平白得了这么一份大礼高兴异常，直接用那少年为何门主展示起了他新近研究出来的独门秘术。少年疼得死去活来，然而咒术项圈上刻着他的魂印，代表着他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属于项圈主人的，没有主人的命令，他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只能绝望地忍受这似乎永无止尽的折磨。

什么时候才能死？怎样才能死啊！天，求求您快让我死吧！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不知两位宗主可否割爱，将他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