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湖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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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莉恩跟在米霍克身后走下鬼火棺材船。男人蹲下将船拴在港口的柱子上，女人静静站在男人身后等待他。

她垂眼看着他墨色的头发，那是一如路西法一样的发色。他手指修长，手法熟练又迅速。

分明她是在看他，却没来由地只觉得有断断续续经由皮肤对往昔触感的记忆浮起，令她回忆起了那个男人身体的温度。

刚刚才在鬼火棺材船上思念着多弗，此刻就在回忆路西法了么？

女人兀自嘲笑一番自己的“习惯性朝三暮四”，伸手一撩金发，在周围人惊艳的注视下同站起身的米霍克一并离开港口。

众人皆叹道这是多么珠联璧合的一对男女。

可惜男人矮了点。

酒吧里。

在座的人与方才港口上的人如出一辙，都在有意无意地用不同意味的眼神偷偷打量着天造地设一的一对男女——男人身着复古花纹的黑色衬衣裤子，女人一身淡金红色连衣裙。

她的腰身曼妙婀娜，他的身影挺拔如树。

无视周围各色目光，艾德莉恩斜倚在桌旁，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捏着高脚杯。

银白色的烈酒轻轻晃动，折射出由金钱堆砌而出的奢靡气质。桌上摆满了一排排空酒杯，昭示着两人方才的豪饮。

“我干杯，你不能随意。”艾德莉恩微眯双眼说道，一双明艳的媚眼中有飞红随着眼帘的开合波光潋滟。

米霍克抬眼睨她一瞬，重新垂下眼眸，用自己手上的酒杯轻轻撞了撞女人的高脚杯，发出特别的脆响。

不论怎么说，这顿酒是她请的客，那他自不能太拂了她的意。否则......他和那些因色起意的庸俗男人有何区别。

女人凝视着他，敏锐地发觉从方才在鬼火棺材船上的时候，男人身上的冷冽开始慢慢消减，直至此刻已湮去大半。

她心下畅意，举杯一饮而尽。

米霍克看着艾德莉恩一连串的动作和微微带着笑意的脸颊，清峻的目光随着她一同起落。

“你......你看我作什么？”艾德莉恩嗔他一眼，将喝空了的高脚杯朝着男人晃了晃，脸上显现出得意的神色：“我的脸很红吗？”

米霍克端详她一阵，如实道：“看不出来。”

女人不满地嘟着嘴，扭头看向别处，见旁桌有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遂勾唇一笑，朝那人放了个电。

对方受到她的妩媚暴击，当即被击中似的捂住心口位置。

见状，艾德莉恩转回头来，似乎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向米霍克一挑眉：“世人皆醉，唯君独醒。不好，不好~”

她是美酒、是佳酿，世人见之无不沉醉。

她亦是烈酒、是毒酒，接近她的人无不是在饮鸩止渴。

米霍克深深明白这点道理，低沉的嗓音里和话语一同缓慢流淌：“你醉了。”

闻言，艾德莉恩放下高脚杯，伸手轻轻捏住男人拿着酒杯的手腕：“我已经干杯了，你也要喝完。”

她的指腹触碰到他手腕处的脉搏，一下、一下、那般有力，不慌不忙，不急不缓。

米霍克凝视着女人不近不远的那张脸，她金红色的双眸在昏暗的酒吧里是一双耀眼的存在——

红得温醇又娇媚，金得隐约而婉转。

这样一双美目，在她白皙光滑的肌肤和绚烂若朝阳的金发映衬下令人全然无法忽视。它们仿佛要将他吸进去，诱使他沉迷、迷惑他沦陷......

饶是冷冽如米霍克，也正值风华正茂之年，半天的相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有生以来的所有所见所接触的女人里——

最不讨厌她。

男人发觉已然明白自己对眼前女人的态度如斯，接下来便采取了最为折中和妥当的方式。他也不拂去艾德莉恩的手，只是径自抬起被她捏住的手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后，他模仿她刚才的动作，将空空如也的杯底展示给她。

艾德莉恩眨了眨眼，也不去刻意确认空空的酒杯。

她蝶翼似的睫毛轻巧地扑闪扑闪，带着脸颊上似有似无的红晕，薄唇轻启，半晌，却又似是将什么话语咽下。

最后，她只是笑着轻轻说了一句：“你真温柔~”

说罢，松开了白玉似的手指。

米霍克微微愣住。

按照平常这类女人的表现来判断，对方的下一步应当是献吻或者主动投怀送抱......但眼前的女人没有。

很明显他从一开始就将她的属性分了类别，也很明显，他分错了。而且，在她收回手的一刹那，他从她身上竟是看到了不可能的高贵与矜持。

她骄矜地坐在那里，亭亭如水中莲。

若一个女人内外清纯，是为寡淡；

若一个女人内外妩媚，是为艳俗；

但这个女人，不拘于魅惑，不过于妖艳，不失高贵典雅，亦不失白璧无瑕......

米霍克有点厌恶于自己太过富有捕捉力的目光，正是因为它，他不由不因为艾德莉恩刹那间流溢出的纯净而侧目。

思及此处，男人发觉自己的思想开始由清明变得“微醺”。

此地不宜久留，他起身，保持着习惯性的克制，与女人稍作告别，朝着酒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