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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年年走了,除却将带来的琵琶带走,旁的什么都没带,像是将一切做了了解,彻底同慕容澹划开界限。
慕容澹坐在案几前,蓬头散发,呆呆看着虞年年留下的书信。
没人敢进来劝他,怕再落得个凄惨下场。
慕容澹酒量不好,也不爱喝酒,更做不出像旁人那样借酒浇愁的事,所以一些痛苦格外强烈难以纾解甚至麻痹。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丝帛上的字一点一点划过,小心翼翼描摹着虞年年写的字,与他的有八分相似,因为是他亲手教的。
虞年年再讨厌他,却也没拒绝学习的机会。
她一向珍惜东西,粮食衣物或者各种对她来说求之艰难的东西。
但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她能轻而易举获取的。
像虞年年坐在那间破旧的小房子里等他一样,慕容澹就跪坐在案几前,抱着最绝望的可能,看着殿前,或许她就能从外面进来呢?
他知道错了,他从遇见虞年年的那刻起,一直在对不起她。
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他不会这样了。
慕容澹克制着想要将她找回来的念头。
放她走吧,一个这样坏的人,怎么配得到人的爱呢?
凉州王府发丧。
太妃在三年前送走了丈夫,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儿子。
她没有什么悲痛之情,平静的为慕容澹举办了葬礼。
慕容澹今日的结局,她是能预料到的。
与他父亲一般,他总是不将命当成什么珍贵的东西,包括自己的性命。
太妃淡淡瞥了眼棺中安详躺着的年轻男子,俊美妖异,长发松松挽着,漆黑乌亮,死的很不体面,喉咙特意用丝帛缠绕了,遮住刀口。
她在慕容澹书房中找到了一纸婚书,很珍重的放在落了三层锁的匣子里,足以看出主人的珍重。
婚书上写的是慕容澹和虞年年的名字,太妃没有什么最后成全慕容澹的想法,当着他尸体的面儿,将那婚书烧了。
“别折磨她了,你安静的走吧。”
她深吸一口气,慕容家每一个人存在世上,都像是上天对其他人的惩罚。
慕容澹睫毛颤了颤,寒冷侵袭着身体,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内心荒芜又愤怒。
他并不喜欢被强行决定去留,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他救回来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清浅的呼吸喷洒在面上,大抵是个人。
慕容澹睁开眼睛,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离他这么近。
虞年年被他突然惊醒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解释,“你,你醒了呀,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慕容澹瞳孔骤然紧缩,盯着虞年年的脸。
四周环境十分破旧,光秃秃的土墙,伶仃冒着稻草,缺了一角的案几铺在地上,角落里是一只缺耳小鼎,摞着几个破碗。
这样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了,午夜梦回,他总是梦见回到了太尉府那间破旧的小房子中。
那时候的虞年年对他一腔热忱,笑得真好看。
所以他有时候就常想,若是真能回到初遇的时候就好了,一切重新开始。
虞年年看着他那并不好惹的脸,小心翼翼上前,将洗得发白的薄被给他盖上,面颊挤出对甜蜜的梨涡,“天冷,你再睡会儿。”
慕容澹即便觉得这是梦,也舍不得醒,即便是能在梦中见到虞年年也十分好,他已经好久没有梦见她了。
面前的她瘦瘦小小的,发梢带着点儿干枯,有弱小憔悴的美感。
“啊,你怎么哭了?”虞年年皱起眉头,有些心疼,赶紧上前连带着被子将人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后,“不哭不哭,没人会欺负你了。”
又抬起手来给他擦眼泪,“好啦,燕燕不要哭,我会好好对你的。”
她掌心微凉,贴在慕容澹的脸上,让他有一瞬间的惊愕,梦中也能察觉温度吗?
他恍恍惚惚掐了自己一把,是疼的。
梦中,应该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吧……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怔怔问道。
虞年年想了想,她在这一小方天地被困的长了,总是不大清楚时间,“狩阳十八年十月十一日。”
慕容澹记得,当初他是十月九日被送到太尉府的,十月十日被虞年年带回了家。
这种事情过于玄妙,慕容澹实在难以想象。
他睁着眼睛足足三天没睡,才终于接受了他回到过去这个现实。
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惊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虞年年以为她带回来的这个漂亮姑娘被人欺负傻了,于是用忧愁的目光看着他,“你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
她真的怕人死了,好不容易才有个相依为命的人。
慕容澹坐在床上,用破旧的被褥裹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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