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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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澄和苏妈妈吵了一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苏爸爸在停车场停好了车后，他们几个人在园区内到处逛，找地址上写的“5号楼”。过了会儿，苏柚指着一栋大概七八层高的楼，问：“苏亦澄，是这儿吗？”

苏亦澄核对了一下地址，确认无误后说：“应该没错，上六楼看看。”

他们上了电梯，有几个人和他们一同出了六楼，这层楼有好几家公司，他们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右边走道尽头，玻璃门后的wing战队的logo，logo下写着“wing电子竞技俱乐部”几个字，远远地看，“wi”和“乐部”几个字还被墙壁遮挡住了，前台连个人都没有。

他们的门口很窄，仅一扇门的距离，看上去规模很小的样子，不像是苏亦澄口中所谓的国内顶级战队，有种名不副实的感觉。

苏亦澄在最前面，脸贴着玻璃往里探了探，苏柚也凑上前张望了下，前台进去，里面好像还有个房间，她看到了房间的一隅，摆了几台电脑，电脑前没有人。

苏柚有点儿疑惑：“怎么好像没人？”

苏妈妈皱着眉头，也和苏柚有一样的感觉，忍不住在后面嘀咕道：“就是啊，而且怎么这么小这么破？你不是说你去的是国内最好的队伍？跟个小作坊似的，就这样你跟我说最好？我看你就是被人骗了！别到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签什么合同，什么一个月3万？走走走，还待在这儿干嘛？回家回家！”

苏亦澄也觉得这地方小的有点惊人，底气不足地争辩道：“这就是他们的办公地点，平时不在这里训练，他们还有另外的训练基地的！他们的训练基地可大了！”

苏妈妈一脸不屑，一副我就静静听着你瞎扯的表情。

苏爸爸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门开着没？开着先进去看看。”

可门关着。

苏亦澄看了眼时间，说：“我们来太早了，他们和我约的是下午两点。”

苏妈妈：“现在已经一点半了！这都什么时间了？他们难道没有一个人上班的吗！什么公司啊！”

苏亦澄：“职业战队本来白天就都不怎么开工，都是从晚上才开始打。”

苏妈妈：“你还敢说？这样日夜颠倒的日子一天两天的还行，长久以往你的身体状况会越来越差，不行！我不允许你搞这个！你这不是打游戏，是拆身体！到时候年纪轻轻，身体先不行了！”

苏亦澄：“难道当医生就不用熬夜了吗？你和我爸不也经常要上夜班！”

苏妈妈：“这能一样吗？！”

苏柚连忙做和事老，阻止她们再继续吵下去：“妈，爸到现在都没吃饭呢，还开了一路车，一定很饿了，反正现在他们人还没来，我们要不要先去附近给爸爸买点东西吃？”

苏妈妈今天是夜班，苏爸爸上午有门诊，下午请了假，一直忙到了快十二点才结束，然后就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他们仨倒是提前吃了点，可苏爸爸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

苏柚的提议得到了一致的认同，苏爸爸宽慰地摸了摸苏柚的头：“好孩子，果然还是女儿好，贴心小棉袄啊。”

这里的园区很大，他们不能走太远，否则容易错过时间，看到附近有家全家，苏爸爸就说：“去全家里买份盒饭随便解决一下吧。”

已经过了饭点，全家里正好有座位，苏柚和苏妈妈陪着苏爸爸吃饭，苏亦澄找了个借口躲出去抽烟。

苏妈妈唉声叹气地说：“老苏，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苏亦澄要真去了那什么战队，连书都不读了怎么办？”

苏爸爸咽下嘴里的饭，说：“能怎么办，儿子大了，你以为你还能管得住他？”

苏妈妈：“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去打游戏吧？怎么能天天打游戏呢？这是不务正业！现在好好读书，顺利毕业才是他首要的任务！他是学医的，医学生的课程有多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样荒废个一年两年的，跟着人家去打游戏，到时候连毕业都毕不了怎么办？打游戏打得再好又如何，拿了冠军又如何，还不就是昙花一现，他把他最好的几年荒废在游戏上，之后呢，他还能做什么？找到什么好工作？”

苏爸爸：“我们俩都太忙了，没什么时间管他，你平时不关心他，现在又不许他做这个做那个的，之前你强逼他学医，他没办法只能听你的，你觉得他现在还会听你的吗？”

苏妈妈眼睛一瞪：“老苏，你到底站谁一边？！你光说我，你就关心过他了吗？我看你关心你儿子还没你关心病人多。”

“爸妈，能听我说两句吗？”眼看父母要吵起来，苏柚小心翼翼地开口。

苏爸爸苏妈妈都朝她看过来，苏柚勾勾唇，抿唇微微一笑，“我不玩游戏，要我说游戏的利弊我也说不上来，有些人视其如蜜糖，有些人视其如砒霜。从普通人看来，大多是觉得弊大于利的，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如果从职业角度来说，职业电竞选手也是个正经的职业，据我所知，他们每个月都拿薪酬，和正常的工作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现在国内这方面的形势不错，大多数选手的薪酬都要比一般普通的上班族高。妈，现在打游戏和以前不一样了，国内的游戏行业也有一定规模，各种各样的职业比赛很多，只要参赛的队伍或多或少都能拿到奖金，职业战队都赚得不少。而且在很多国际比赛上，中国人都表现的很出色，甚至拿冠军，这是为国争光的一件事。”

苏柚喘了口气，继续说：“说实话，我之前也觉得苏亦澄天天玩游戏不好，玩物丧志，可如果他真的被职业战队选中，那就说明他确实打游戏打得好，能以此为生，那就不算是玩物丧志了。能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变成赖以为生的事业，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吗？”

“职业，没有轻重贵贱之分，无论什么职业，都有他们存在的意义，都不应该被轻视。职业电竞选手，他们的职业生涯或许短，但他们之后还可以做直播，可以做教练，做游戏分析师，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只要他足够优秀，他一样可以在这一行放光溢彩。”

“妈，我知道您希望苏亦澄成为一个医生，医生是个受人尊敬的、神圣的职业，可他的心不在这个上面，您非要他学，您看他认真学了吗？无论哪个行业，最缺的不是人，而是精英，你与其让苏亦澄去做个庸医，倒不如让他试试走走看电竞这条路，我第一次看到他眼里有那样的光彩，他高考考到了第一志愿我都没见他这么高兴过，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得很好。有些人天生就该属于这一行，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开辟一条路出来，他们也是国家认可的运动员，不偷不抢，光明正大，甚至为国争光，他们同样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

全家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只有门口传来的开关门的音乐。

蒲韬在冷柜拿了一个三明治，又从饮料柜里拿了瓶可乐。

正关上饮料柜的门，准备去买单，听见后方有人在说话。

“职业电竞选手也是个正经的职业，据我所知，他们每个月都拿薪酬，和正常的工作没什么区别......”

起初是因为说到职业电竞选手几个字，他不由地留心了下，后面越听越不对。

声音清澈动听，有一点点奶音，很是熟悉。

蒲韬转身，目光越过货架往休息区探去。

看见了一桌上坐着三个人，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对着他这个方向，还有两个女性背对着他。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身上。

羽绒服的帽子上一大圈浓密的白毛，毛绒绒的，暖洋洋的，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女生是苏柚无疑。

她侧着身，眼神在她身旁的中年女性和她对面的中年男性间来回转，口中掷地有声。

“......有些人天生就该属于这一行，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为自己开辟一条路出来，他们也是国家认可的运动员，不偷不抢，光明正大，甚至为国争光，他们同样值得所有人的尊敬。”

她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反常地定在原地没有动，脚像是粘在了地上似的，他本该去结账，可他莫名地就听完了全程，直到她最后一个字落下。

他们三个人坐在窗边，冬日暖阳洒下束束光辉，苏柚背对着他，头顶上仿佛有一个夺目的光点，整个人被一层金色的光圈笼罩。她的手遮在眼睛上方，脸微微侧过来，因为刺眼，眼睛眯了起来。

他注意到她露在外面的耳朵，粉粉嫩嫩的，耳垂圆圆的一小坨，很可爱，细碎的散发被她别在耳朵后面，蜷曲着荡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小幅晃动。

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了。

他的心跳怦怦跳得又沉又重，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强烈的暖流涌了上来，流过他的身体每一处。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些无措，搞不清楚这胡乱涌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却又不知哪里不对。

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他是谁？苏亦澄是谁？他为什么值得她如此维护？是不是上次那个和她一起在日料店里的男生？

他烦躁地去结账。店员问他三明治要不要加热，他摇了摇头，拿着东西要走，被店员喊回去才记起来连付款都没有付。

他付了钱拎着塑料袋离开，肚子饿的要命，可他看着那个三明治，却没什么胃口，连他最爱的可乐都不想喝了。

他现在只想抽烟冷静一下。

他径直走向某个“吸烟点”，其实就是一个垃圾桶，平时这儿工作的上班族很多人在这儿抽烟放松。

这会儿人也不少。他不想跟那些人挤在一起，免得被人认出来，所以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他刚点上烟，眯起眼深深吸了口，忽然见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丢了烟，正欲离开。

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上次日料店里和苏柚在一起，看上去很亲密的那个男生。

他在这里？

他牵起嘴角，冷冷地一笑，脑中迅速把所有线索串了起来。

苏柚一个大学生，为什么会在这个创业园里？肯定是为了这个男的。

所以如果他没猜错，苏柚在劝她父母理解她男朋友的职业？

等等，她男朋友是职业选手？

可他好像从没有见过？

是不是哪个不知名的战队里的？

他忽然连抽烟的兴致都没了，狠狠摁灭了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

苏柚说完那番话，长呼了口气，体内像是烧了起来，温度越来越高，浑身燥的慌。她凭自己最近了解的随便瞎掰了些，想为苏亦澄争取一下。她低下头，有点不敢看她的父母。

但又忍不住偷瞄，父母错愕地看着她，似乎惊异于她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

也难怪，她从小就是乖乖女，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没有驳斥过父母，也从没有在父母面前说过自己真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