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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客厅,黑漆漆的一片。

纪湫之前还猜测,商皑必然会留一两盏灯。

为了关灯,她还严谨地策划了ab两个计划,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想法还派上用场。

她只需要青蛙蹲或者鸭子走挪到门廊即可。

光线这么暗,她自己都只能摸着墙根走,更别说商皑那令人捉急的视力了。

商皑的隐形眼镜最多带八个小时,不然就会卡的难受,纪湫刚刚就看见他眼睛红了。

除此之外,她还留意到茶几上放了一个眼镜盒,这更加证实商皑会取掉眼镜的猜测。

这样思索着,先挪到沙发边去,把他的眼镜盒拿走了。

纪湫从小最会的就是鸭子走,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从幼儿园蝉联到高中,名号相当响亮。在鸭子走这方面,她独孤求败,人送外号“涡轮增鸭”,快准狠,鸭步如飞。

她把商皑的眼镜盒揣在怀里,嘴角狡黠地扬高,大门近在咫尺,她只需再下几步台阶。

正当她伸出试探的jiojio,后衣领忽然一紧,被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她一激灵,怀里的眼镜盒“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被漆黑的夜色吞得不知所踪。

厚实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把光挡在外面,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纪湫两眼一抹黑,只闻到商皑身上的气味。

她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不敢轻举妄动。

后衣领的力道还没松,勒着她的锁骨。

随后,温热的气息喷到她雪白的后脖颈,“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眼镜这么感兴趣了。”

纪湫咽了咽口水。

她真是奇了怪了,眼下的环境就连她这个2.0视力的人都只能靠摸,商皑这种0.8的视力的人竟然可以悄无声息且精准地捉住她。

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个人要不是个能听风辨物的武林高手,要不就有金手指。

纪湫只是随意一腹诽,但她实际上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地猜对了。

商皑的眼角膜上有一层电子光亮闪过,黑暗的景物在它面前纤毫毕现,即便是桌子上摆放的小线头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纪湫发红的耳垂。

她如今动也没动一下,乖巧的就像是被家长叼着回窝的小奶猫。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商皑松开了攥住纪湫衣领的手,却又径直绕出侧颈,两指掐住她的下巴,食指一用力,把她下巴转过来。

纪湫被迫对视着他那双黑暗里的眼睛。

视野里是完全漆黑的,她看不到对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咄咄逼人的注视。

男人搂着她的腰肢,半压在墙上,她一只脚站在楼梯上,踩不实,倒还滑了两下。

纪湫脸颊的肉都被他挤到嘴边,丰润小巧的唇瓣陷进去,露出两颗雪白的贝齿。

很明显他是真的生气了。

心情必然没有嘴上说得那样平静。

她嘟囔着说了几个音节,身子又扭了扭,商皑才体会到她的抗拒,右手松开了她的脸,但左手却仍旧紧捁着她的腰。

事到如今,纪湫也明白过来了,商皑这是算准了她会出来,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纪湫气不起来了,因为她发现商皑真的是个特别擅长死磕的人。

“你今天确定是不放我走了是吧?”

她语气平静,让商皑微有意外,他顿了顿,道:“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

纪湫叹息一声,对着面前的黑暗翻了翻眼皮,“我现在要出去,你想跟就跟。放手。”

商皑顿了顿,眼里亮出点意外,“你不生我的气?”仿佛没注意到她后面的话,动作未变。

纪湫怎么听都感觉这个反问从商皑嘴里说出来有些怪怪的。

她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生气,难道我生气你就可以离开我吗?”

商皑眉宇折了折,“当然不能。”过了半晌他又补充到,“你不久前才和我达成约定,请不要这么快就忘了。”

纪湫反应过来,商皑口中约定指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期望彼此都不要有所隐瞒的承诺。

纪湫担心商皑擅作主张轻贱自己的生命,商皑亦不希望纪湫跳进泥沼陷入危险,所以约好了,要做什么事情之前,一定要让对方知道。

只是纪湫低估了商皑在这个事情上较真的程度。

自知理亏,也想起了当时并不坦诚的心境,纪湫呼吸缓了半刻,“哦”了一声。

然后空气就陷入了一片沉默。

直到纪湫忍无可忍,拍了拍腰间紧扣的手掌,“劳烦尊爪移驾可以吗?”

商皑这才记起,把手就收了回去。

纪湫抓着旁边的栏杆一步一试探,“我睡不着出去玩玩。”

她语调很洒脱,但摸摸索索的姿势很猥琐。

商皑到橱柜边,拍下开关,大吊灯“刷”地一下亮了起来。

纪湫被突如其来地白光晃了下眼睛,回头从眼皮缝里盯商皑。

说实话,她也就是刚刚摸到栏杆才大致辨别出自己在什么位置,商皑却能第一时间找到最近的开关,并精准无误地打开。

商皑这是不仅恢复了视力,还打开了夜视的新世界?

=

四周海浪滔滔,静谧无声,但邮轮的顶层甲板却进行着一场尤为热闹的狂欢。

酒吧正是营业时间,邮轮上所有的年轻男女几乎都齐聚在了这里,在舞池里手舞足蹈,开怀畅饮。

香槟大雨不时浇头而下,红酒喷泉波光艳影,冲刷迸溅而出的水柱凝结阵阵烟雾,罩得那道弧形的玻璃一片模糊。

纪湫进去的时候,有阵海风扑面而来,把一大片酒香水雾兜到脸上。

那味道有种浓郁的甜酵,乍一闻到还有点辣呛。

周围人山人海,所见之处都是嬉戏玩闹、打情骂俏、贴身而舞的男男女女,纪湫身处其中还有点不自在。

她像个异类,来这里不知干嘛的。

即使表情波澜不惊,但内心已经暴风咆哮。

商皑跟在她后面,抱着胳膊歪着头,看纪湫在前面东张西望,半晌之后唇角掀了下。

前面有个人交谈太欢,倒着身跟他朋友比比划划,眼见他就要撞到纪湫,商皑上前一步,左手隔开那男人,与此同时来到纪湫身边。

纪湫只觉肩头一热,连忙警惕地抬头看去,发现是商皑。

下一秒就听见身边响起一位陌生男性的抱歉声,她立刻猜到了来龙去脉。

纪湫看那位先生内疚得过分,打算温和地回应一下,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纪湫就感觉肩背莫名有个推力,不由分说地被商皑揽着带到了一个离舞池最远的地方。

离去之前,他大概还是对那个人礼节性的微笑了一下,但纪湫当时回头看了眼后面,以那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判断,他好像并没有看到商皑这细微的面部表情。

商皑警觉地看了眼酒吧四周,正要低头开口,就看见纪湫朝着对面人群密集的地方眼睛一亮,“那里在表演什么啊!”

说完还没等他伸手拉住,就飞快地窜了过去,像只扑棱着翅膀的麻雀。

商皑喊了声,立马就被淹没在嘈杂的音响中,他头疼地揉了下眉心,迈开长腿追了过去。

纪湫在密集的人群里扒拉了好几下,才游到了能看见舞台的地方。

她踮了踮脚尖,看见上面一根白花花的钢管,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正攀索着细管仰身展臂,像一只冷艳邪戾的黑天鹅。

纪湫脚踮累了,放下来歇一歇,回头想看看商皑到哪里了,结果发现他就在离自己不到两个人的距离。

纪湫赶紧转过头,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矮着身子往前面又挤了挤。

有被挤到边上的人难免不乐意,用纪湫听不懂的外语埋怨了下。

纪湫小声地说过几句抱歉,低头只看地板往前钻,一不留神磕到个东西,撞得她脑袋瓜一阵天旋地转。

“哎!怎么是你?”

听到这话,纪湫睁眼就看到了韦恩。

“你才是,为什么也在这,难道你也发现……”

没等纪湫说完,韦恩发现了正在人潮里激流勇进的商皑。

“你怎么让他来了?”

韦恩看了眼就赶紧低下头,表情怨愤地叨叨。

纪湫表示很无辜,“我甩不掉啊。”

韦恩:“你不是他上司吗,到底是他管你,还是你管他?”

纪湫:“我也正纳闷呢!”说到这个她就生气,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颠倒成这个模式了。最近商皑变得好像非常热衷于多管闲事。尤其是对她。

韦恩白纪湫一眼,“你个夫管严。”

纪湫满眼荒谬:“夫、夫夫什么啊!乱说啥呢!”

韦恩,“我不管,说好的只要我们两个人……”

“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沉冷的声音,像箭矢穿透嘈杂的噪音,砍断韦恩的话,同时插在韦恩和纪湫的脚尖中央,两人眼睛定定,脖子一下子僵住了,好像毛骨悚然地盯着地上那闪着锐光的翎羽。

周围的人觉察到某种危险,自动朝两边散开几分。

从上空俯视而下,以舞台为中心,外围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可其中却有一小块圆圈匪夷所思地稀疏,只有三个人。

像浓密的黑发中心,有一块秃了。

这时,商皑又走近一步,“有什么事是我不能一起做的吗?”

纪湫腹稿打好,直起身要开口,却没想到韦恩的脑袋立得比她还快。

只听他若无其事地哈哈大笑两下,“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多没意思!”

韦恩伸手拍拍商皑肩头的灰尘,同时眼睛看向纪湫,眼中的光芒多少有点想希望她为自己刚刚的机智点赞,却得了纪湫一个蔑视。

那眼神俨然是在说:刚刚是谁说我怂来着。

韦恩手顿了下,再想去拍商皑肩头,却又见商皑往后退了一步。

韦恩:……

这时,一声礼炮冲天而上,在黑夜之中爆开花团锦簇的烟火。

众人仰头看去,黑夜中那刺目的光投下来,照亮了人们的面庞。

就在这花花绿绿的光斑之中,舞台上忽然升腾起一阵白中带粉,粉中透紫的烟雾。

还没等烟雾散开,一颗偌大的脑袋忽然腾了出来,摇头晃脑的模样吓得人群唰地一下推开。

等他把白烟晃散了,整个身子就从地上立了起来。

这个时候大家才看到全貌。

这原来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充气魔术师娃娃。

娃娃带着个黑色高帽子,身穿黑色燕尾服,红色领子,手中一根小棍。

“咳咳咳——呛死我了。”一个电子音响了起来,赫然是从那娃娃体内而出。

听到这个声音,商皑眉头下意识地皱起。

这开了ai的电子音实在是太像系统的声音了。

【宿主,系统在这里,那不是我哦。你不需要泛起杀意。】

商皑:【我知道,但他声音像你。】

【啊哈哈哈,你这么容易想起我啊——额不对,为什么是杀意。】

系统这才反应过来,悄悄咪咪地退了。

商皑皱着眉,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诡异的魔术师娃娃。

“亲爱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魔法师莫卡,你们不要看我长得呆头呆脑,但实际上我很聪明哒!”

之前被他诡异的出场方式吓过的人们此刻非但不显心有余悸,反而更加兴奋。

眼前这个魔术师,起先演技浮夸,说辞滑稽,还是个人工ai,大家都不信他能能变出个什么东西。

可之后却被他变幻莫测的魔术惊诧得目瞪口呆。

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碗,在半空中被他单手托着,却见他把那红布揭开的刹那,一颗小鸭子的脑袋忽然从碗口冒了出来。

小鸭子圆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在众人惊呼声中拍着翅膀掉到地面上。

紧接着第二颗鸭子脑袋伸了出来,机灵地朝人群伸脖子。

魔术师按住它的小脑袋,“怎么?你也想出来?”

装模作样地把耳朵凑了过去,那只小鸭子当真嘎嘎叫了几声。

莫卡点了下头,“嗯,好吧,那就让你的同伴们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无数的柯尔鸭就从碗里一只接着一只地排队跳了下来。

很快在舞台中间就汇聚了一大群。

众人的呼声一波更胜一波。

魔术师还嫌不够热闹,手中的棍子往半空扬起,那些鸭子就高视阔步地往从舞台上跳了下去,往人群里钻。

大家始料未及,注视着那在脚边东奔西窜的鸭子,连忙退散,生怕踩坏了这些小鸭子。

但人群聚得太密了,这一松动就很容易乱套。

偏偏又在这时,有群鸭子突然聚集着朝同一个方向涌来,没了先前的闲散姿态,拍打着翅膀走得飞快,摆出攻击的姿态,吓得前面一个小孩子大声哭了起来。

这下彻底乱了。

商皑四面八方的人潮不知冲到了哪,待再次找到纪湫的时候,发现她在最里面的看台上。

脚尖一重,商皑朝下看了眼,眼疾手快地把那个摔倒的小孩子抱起来,塞给他的父母。

不等孩子家长道谢,他目光紧盯着看台又朝前挤进了人群。

此时有不少人准备离开,主流向已是朝外,商皑吃力地往里寸寸挪步,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

舞台上的魔术师一声令下,那些鸭子又飞速地排好队。

“现在,由你们选一个人,把他带进我们奇妙世界吧!”

闻言,人群突然停止了流动,纷纷驻足回头观望,目光充满好奇。

那群浑身雪白的鸭子忽然动了起来,当真就朝着某个方向嘎嘎地奔去,速度非常快。

音响里传来话筒震耳欲聋的声响:“这下看来,我们的鸭子有选择了!”

“啪——”

室内灯光全暗,众人哗然一片。

这时就又听莫卡说道:“魔法师施法的时候是不能被看到的哦,你们现在可以找找,自己身边的人还在吗?”

话一说完,灯光顿时又亮了起来。

前后相隔不过五秒。

大家左顾右盼,脸上有茫然也有期待。

这时却忽然听见一个声音,“我的妻子去哪里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栗色头发的男性满脸茫然,匪夷所思地盯着旁边那群鸭子。

鸭子们也齐齐仰着脑袋望着他。

人鸭懵逼。

“你的妻子是这一位吗?”

魔术师的跟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柜子,一个女人捂着嘴不可置信地从里面走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来到这里的。”

栗色头发的男性如释重负,喜出望外地攀上舞台去拥抱他的妻子,底下众人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虚惊一场地笑起来,气氛比先前更加热闹了。

可就在这时,忽然就看见另一个男人动作麻利地朝舞台一跃而上。

只见他徒手掰开锁,把柜子抽开,看见里面没有人以后,又一脚把那柜子踹翻,拍了拍地板。

他气势汹汹,神色沉冷得有些骇人,像是来砸场子的,把下面观众看得惴惴不安。

商皑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纪湫,即便是当时灯光全灭的时候。

但他们隔得实在是太远了,周围人头攒动,光影起伏,当他来到之前纪湫所在的看台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可舞台上被变出的“活人”却不是纪湫。

商皑正欲质问那个魔术师,一伸手却发现摸到的只是空气。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魔术师竟然不是实物,只是个影像!

商皑转过头去,四面八方扫视了一圈。

纪湫显然已经不在这儿了。

于是,他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从舞台另一侧跳了下去。

那个被打散的影像又扭回了原来的样子,“啊哈,被你们发现了莫卡的秘密了呢,是不是感觉更神奇了呢。”

大家哄然而笑,都以为商皑只是这个魔术师安排的演员,为的就是揭穿他是影像而非实体的真相。

果不其然,下方议论纷纷,都在感叹虚拟影像变魔术的神奇之处,猜测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商皑跑到喷泉边,被暗处冲出来的人拉住。

“人怎么不见了?”

商皑看是韦恩,这才把离他鼻尖毫米距离的拳头收回来。

“不知道,但就是在那关灯的几秒不见的。”

韦恩苦思冥想,“到底什么方式能五秒之内把人带走呢,除非是这船上藏了机括。”

思及此,韦恩和商皑双眸皆是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  涡轮增鸭败给了柯尔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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