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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毓坤只觉头痛得很。
心里也有些异样,朦胧间似乎经历了许多事,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着实后悔不该喝得那么多,毓坤艰难地翻了个身,却正对上身后那张面孔。
蓝轩阖着眼,灿金的日光落在他英挺的眉目上,很是柔和。
似是感到动静,他无意识收紧手臂,将她捞进怀里,毓坤这才发觉他正扣着她的纤腰,背后温热坚实,竟是被他搂着睡了一夜。
无怪乎数九寒天,她未觉得冷。
盖在身上的衣裳还带着他的气息,毓坤气不打一处来,掀了开去,用力推着他道:“起来了。”
蓝轩这才睁开眼,抬起手在额上搭了会,方懒洋洋地坐起身。
他的外衫已解下来给她盖,此时靠在榻上,中衣领口散开,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来,成年男子的力量感萦绕,毓坤面上一热,转开视线。
蓝轩的样子虽慵懒,神色很清明,毓坤不由疑心,其实他早已醒了。
他的手臂仍旧环着她,毓坤刚一动,便被勒住腰。
蓝轩从她身后压下来,在她耳畔低声道:“怎么,才过了一夜,陛下就不认人了?”
毓坤一滞,忽然惶恐起来,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用力闭了闭目,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耳畔却回荡着蓝轩的声音。
“陛下昨夜说,以后会好好待臣,不会负臣。”
他的语气带着点儿委屈,毓坤却冷淡得很。
“信口胡言。”
“好罢。”
见她不肯上当,蓝轩松开她,正色道:“陛下昨夜,确实不是这么说的。”
他的话意味深长,毓坤忐忑地望着他,不知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蓝轩好整以暇地系好中衣:“其实陛下也没做什么,只是求臣不要废了陛下。”
毓坤面色涨红,想驳斥他,却在心里知道,也许这便是实情了。
她的确忧虑他迟早会废了她皇位,但她会这般求他吗?
毓坤觉得不置于。
然昨夜她的确喝多了,一点儿也不记得了,若说不经意间将心事倾吐出来,也并非不可能。
种种情绪上涌,毓坤沉沉望着他,在心中计较着打算。
蓝轩道:“陛下不仅对臣说了许多话,还扑在臣怀里,粉腮带泪……”
“住口。”
见他说得越发不成样子,毓坤忍不住喝止。
蓝轩微微笑道:“那般模样,任何人看了,都不会不动心。”
“便是臣真有什么心思,得陛下如此相待,也再提不起劲儿来了。”
毓坤冷冷瞧着他。这话说得半真不假,她是不信自己会扑在他怀里求他的,少不得是醉了,被他套出话来。
现在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确实知道,她在心里怀疑他。
然而这怀疑有多深,毓坤却不知道,他清楚不清楚。
她打定主意要试探一番,却听蓝轩道:“陛下何必忧虑。”
毓坤一怔,蓝轩已起身下榻。
重将外衫系好,蓝轩淡淡道:“陛下眼下的烦恼,不过在于,军政大权皆不由自己掌控罢了。”
毓坤心想,确实是这样,他心中倒敞亮。
蓝轩拎起竹筒向外走,片刻后打了桶水回来。
“陛下想要军权不难,找个机会把严鸾换掉便是了。”
蓝轩一面伺候她洗漱,一面给她分析着。
“然而政权,却不是臣说了算,少不得要和内阁那几位纠缠。”
毓坤心想,他这么说,倒把自己摘得干净。
像是瞧出她的心思,蓝轩道:“现下臣要做的事,与陛下是一致的,而往后,陛下若能将军权政权皆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又有何惧?”
说得倒轻巧。
然毓坤未与他辩,只顺着他的话道:“既然你这么说,等回宫以后,先将禁军交出来罢。”
蓝轩笑道:“好。”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毓坤倒不敢信,只怕他还藏着什么后招。
但既已如此,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若真能将禁军抓在手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在所不惜。
再回到紫禁城时已是晌午,宣府与大同的捷报送回来了。
果如所料,这次脱欢只带了三千轻骑,直取两城,被困了十五日后,人困马乏,叫陈谨身带去的五军营歼灭了大半。
然而脱欢却很谨慎,任陈伯谦怎么劝说,也没有亲自去接议和书,反倒是见势不妙,趁乱带着亲卫逃回了瓦剌。
经此一役,虽未擒住脱欢,但歼灭了数千的瓦剌精锐,收复了宣府大同。毓坤在乾清宫西暖阁召集御前会议的时候,人人面上皆洋溢着喜气。
那些夸她英明神武有远见卓识的话,毓坤听听便罢了。
她心中知道,面前这些人,依旧存着欺她年幼的心,恐怕下次再有什么事,依旧是不肯听她的。
需得将内阁彻底换一批人才好,尤其是……
见皇帝笑吟吟瞧着自己,陆循一顿。
其实一开始,她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他是存着要扶她上位的心的。不然也不会将独生爱子送去给她做伴读。
然而待日子长了,他忽然发觉,皇帝的心思竟起了转圜。
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皇帝的想法,他最知道不过了,太子的位子岌岌可危,恐怕日后是福王的大势。
但太子毕竟是太子,不可轻易废立,更何况他曾走错那样一步棋,将自己的软肋送到了她手里。
所以他冷眼旁观,直到最后才真正将宝压在福王身上。
却没想到,他竟再次错了,这令陆循心中凛凛。
身处政治漩涡数十载,他深知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好在之前那一步错棋竟成了妙招,尚有挽回的余地。
这也更令他明白,只有将权力抓在自己手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循出了会神,方听皇帝再次道:“那么,陆卿如何看。”
她问的,是如何处置脱欢余部的事情。
此次虽胜,但瓦剌余威犹在,所以朝中意见也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乘胜追击,彻底将其击溃,瓦解蒙古诸部。而另一派则认为,应收缩防线,或再与瓦剌议和,以保边疆无虞。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次脱欢不过是损失了数千的精锐,而在他身后,尚有蒙古诸部的补给,难以真正剿灭。
但若就此放过脱欢,只怕他恢复元气,又会卷土重来。
不过那许是几年后的事,甚至是十几年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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