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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蜿蜒曲折,嫩绿的枝条抽出柔软的芽,尽头鼓出了花苞,她动了动,仿佛花瓣慢慢展开,温热的额头贴在他的胸腔,心脏汩汩跳动着。
藕段似的手臂柔弱无骨,被刀割过的地方包缠着纱布,血迹透出,摩挲在周衍之的颈项,湿漉漉的,像是她的唇,香黏诱人。
周衍之握着她的腋下,复又腾出右手贴在她脸颊,拍了拍,忍住内心的躁动,“阿宁,是我...”
她身上热的厉害,一层层的汗发出去,接踵而至的是虚软疲惫。
她睁开眼皮,模糊的视线内,有人在殷切的盯着自己,她动了动唇,面前忽然出现一片白炽的光,仿佛要将她旋进去,她想呐喊,却又觉得堵了几层棉纱,想逃离,手脚却酸涩乏力。
热,她将身下的被衾踹开,好容易透进来一丝凉气,像是蒸笼里的包子,被掀开笼屉,满是热气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她打了个寒颤。
有人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慢慢将被衾拉至腰间,像母亲哄她睡觉的样子,又像是生病时,她委屈至极,母亲唉声叹气的附和。
她找了个舒适的角落,脑袋蹭了蹭,低声道,“母亲,我冷...”
母亲将她抱在怀里,胳膊环过肩膀,她蜷缩着身子,时而像在冰窟里冷的上下牙打颤,时而像在火堆里被人架着考,意识始终是飘忽在神识之外。
这一场雪下了三日,雪停的时候,树枝屋顶全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纯白,鸟雀扑打着翅膀,在这无暇之中,逡巡出几分喧嚷。
房中燃着地龙,温暖如春。
周衍之从外头回来,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他杵在门口,丫鬟打帘的手停在半空,等他示意,他搓了搓脸,哈出白雾,扬了扬下巴,丫鬟连忙将打开帘子,热气扑面而来。
“你是谁?可不要诓我?”顾妆妆靠在金丝软枕上,面色红润,樱唇晶亮,她抿了抿头发,微微翘着长睫盯着床下的四人。
“诓你?从前跟我们何等亲密,还说要养我老,眼下不肯认了?!”菊小蕊拉开凳子,眉眼因为穿着劲装而显得英气逼人,她柳眉倒竖,嗔怒着瞪向顾妆妆。
“养老,我为何要养你,我又不认得你!”
顾妆妆觉得她们很是好笑,洁白的牙齿在下唇咬出浅浅的印子。
“当初该立个字句的,你当真不记得我们了?”柳芳菲犹不相信,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顾妆妆,想从她的细枝末节中,找出破绽。
“我跟你们说过好多次,我叫陆清宁,不是顾妆妆。”她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将手枕在脑后,忽然哎吆一声,这才意识到,手腕有刀伤。
她举起来,端望着,“是谁要害我?”
四人面面相觑,周衍之咳嗽一声,自屏风后绕出来,带着一身寒气,立在她们跟前。
他今日穿的素净,里头是月白色锦衣,领口绣着银线蟹爪菊,脚上蹬了一双鹿皮绣如意纹褐色小靴,进门的时候,解了披风递给旁边的丫鬟,打眼看去,丰神俊朗,贵气天成。
从前他隐于临安,多少收敛了性情,如今袒露在众人面前,却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长腿一搭,随意中有股清贵的气质。
烧了三日,醒来便谁也不认得。
只说自己是金陵的陆清宁,要她们赶紧送她回去。
伊始周衍之是不信的,他以为顾妆妆在使性子,可慢慢的,他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就像现在...
“我头疼...”她两手抱住脑袋,明眸流盼,却是恐惧警惕的瞪着他,明明方才气氛融洽,心情愉悦,只消一看见他,便立时换了模样。
“我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周衍之低头,嗅了嗅衣领处,冷梅香气,知州宅院有一片青色梅花,开的很是雅致,他从花下经过,身上自然染了些。
这味道淡淡的,周衍之勾唇冲她好脾气的劝道,“那我过会儿换身衣裳...”
“不行,得洗,搓上木樨香胰,反复揉搓,过三遍清水,用棉布擦净,再换新衣。”顾妆妆若有所思的支着下颌,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头发也需再洗几遍...”
梅若云悄悄挑起眼尾,见那人虽面色凝重,却没有发脾气的迹象,不由暗自吁了口气。
许是没听到回音,顾妆妆瘪了瘪嘴,拉过衾被堵在鼻间,“我真的头疼,要吐了...”
周衍之忽的站了起来,紧张的伸手想去碰她,就在这时,顾妆妆脸色由白转至蜡黄,她咽了咽酸水,只觉鼻腔间涌上一股难闻的气息,她张嘴,趴在床沿将晌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去。
药汁的味道本就苦涩,房中立时弥漫开这股发酵后难以言喻的气息。
菊小蕊简直要疯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人没有发话,她们四人只得听天由命的杵在原地,丫鬟急匆匆的捧来漱口水,清理了地面,像是做惯了一般,片刻便收拾的妥当干净。
就是这招,让周衍之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恶心,看到自己的一刹,本能的想要呕吐。
他能怎么办?
房外寒风凛冽,刮起的雪沫扬到半空,凄白的日头惨淡的悬着,阴凉处的雪久久不化。
他的手指渐渐变红,变僵,曾宾接过丫鬟递来的披风,挂在臂上。
“殿下,天寒地冻,先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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