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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妆妆敛声屏气,寻思着是吃还是不吃,从前在书院,有次诗会也是上了酸豆角辣子鸡,她吃了几箸,便浑身痒痒,起了一层疙瘩,恰逢宋延祁也在,没想到他竟记了这样久。
银箸上的酸豆角,一时间成了膳厅里的焦点,所有人都看着它,顾妆妆心下一横,想着若是不吃,好像拂了宋延年的颜面,左右一夜疹子就能消退,比起当众给他戴绿帽子,已然划算。
她冲他笑笑,一手搭在宋延年腕上,微微探首,就在红唇离酸豆角只有毫厘之隔的时候,宋延祁忽然一拍桌子,吓得顾妆妆忙扭头看去。
他眸光阴阴,儒雅的容貌此时显得有些严厉,“大哥,妆妆不能吃酸豆角,她会长一身红疹...”言语间充满苛责与鄙薄,仿佛是对他作为夫君却不了解夫人喜好的指责。
宋延年在宋延祁开口的时候,便没想着让顾妆妆吃下酸豆角,他只是咽不下去那口气,五脏六腑就像银箸上的酸豆角,酸的叫人反味,他笑了笑,又觉得自己幼稚,便想往回收,顾妆妆按住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吞下,嚼了嚼,比了个大拇指。
“味道很是酸辣可口,三弟,你也尝尝。”
宋延祁木然的看着她,方才咽下的饭菜在胃中翻江倒海似的,搅得他几欲呕吐,从前两人在书院,温声细语,比肩而立,也是多少人眼中的佳人才子。他本不善言,又逢顾妆妆灵巧聪慧,每每独处,更觉甚合心意。
思及此处,宋延祁的眸光多了几丝懊恼自责的意味。
宋知意清了清嗓音,又笑着对三夫人说道,“三弟在我们几人中,性子最是和软温善,之前在书院,便听他们提起三弟平素有多照顾人,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只是,三弟再精细,到底是个男子,三婶可要多上上心,城中适龄的姑娘不少,别等人家都挑完了...”
话音刚落,宋二夫人瞥她一眼,笑盈盈的斥道,“最属你话多,打小惯得不成形,这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讲的吗?
弟妹可别同她搭腔,越发没礼数了。”
宋知意活的畅快,二房最是放任自流,眼看到了年纪,却也不急着议亲,由着她使劲折腾。若是有人打趣,他们便扬言大不了养着她,二房生意不比大房,却也是堆金积玉,吃穿富足,玩笑一般的话,旁人却并不当笑话去听。
“二嫂无需见外,知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同延祁自小在一起读书,最是知晓他的秉性。前些日子我还同老爷商量,也该给延祁议亲....”
宋三夫人还未说完,便见宋延祁噌的站了起来,目光幽幽的望了眼顾妆妆,又落到宋延年身上,声音低沉,“我喜欢的,你们偏不同意。”
宋三夫人尴尬的张了张嘴,又听宋延祁置气一般,“若你们逼我娶不喜欢的,我这辈子就去做和尚做道士,只当没我这个儿子。”
从未想过宋延祁会撇下长辈离席,他走的急,带了两个茶盏下桌,叮里当啷摔碎后,顾妆妆觉得后脊有些发痒,酸豆角可真是厉害。
好容易撺的局,便这样无声无息的散了。
三房的花园清幽雅致,宋延祁坐在池子边,手里捏着地上捡的石子,手背有红痕,旁边的柳树被砸掉一块皮,上面沾了血。
宋延年负手走上前,捏着掌心的钱袋攥了攥,那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又愤愤的转过身去,将石子掷到池中,“噗”的一响,涟漪乍然层层叠叠荡开。
“是来向我炫耀?大可不必。”他闷声闷气,从苏州回来后,身形一日日的清减,便是连书院也不曾去过,更何况文人雅士的聚会。
“有何可炫耀的?”宋延年不气,绕过柳树,站在池边,扭头看了眼冷面寒眸的三弟,忽然抬手,“还你东西。”
钱袋被他一抛,出于本能反应,宋延祁伸手接过,握住后,又有些懊恼,蹙眉冷笑,“我不曾借你物件,何谈归还。”
“打开看看,”宋延年的指肚擦着嘴角划过,回味起昨夜的种种,不禁笑着说道,“还是要多谢你成全。”
宋延祁不明所以,一边斜睨宋延年,一边打开钱袋口,看到玉佩的刹那,整个脸煞白如雪,他的手哆嗦着,心脏也跟着颤抖发麻,额间的汗一层盖过一层,冷的就像在冰窖一样,佳人一颦一笑犹在面前,可手中的玉佩却刺眼至极,送出去的信物,又被原样还了回来。
他父亲早些年间去梁州走商,无意间得了这块玉石,回城后找了师傅雕琢成佩,当做宝贝一样,传给了儿子宋延祁。此玉佩平素里带着滋养身体,夫妻同寝之时又可助益房事,宋延祁听父亲讲过其中妙处。
而在此时,宋延年同他说谢谢,无异于五雷轰顶,可笑至极,他竟做了这样的蠢事,成人之美。
宋延祁咧了咧嘴,笑的委实凄苦,手中的玉佩隐隐生热,幽香淡淡,他仿佛能想象到昨夜两人如何缱绻床榻,又是怎样耳鬓厮磨,迷/情缠/绵。
“是我不够努力,若是一早便说服母亲,若是我态度强硬些...妆妆也不会受那些流言的困扰,是我太蠢,竟以为母亲不会诓骗于我。”他阖了阖眼,又道,“大哥,你有福气,能娶到妆妆为妻..”
宋延年点头,颇为感慨,“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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