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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里,乌拉那拉氏听到这消息忍不住摔了手里的茶碗,满脸怒容的道:“果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是缺了她吃还是缺了她喝,她要跑到贝勒爷跟前去丢人现眼。”
辛嬷嬷见福晋在气头上,忙劝慰道:“福晋别生气,大格格怕也是久不见贝勒爷,想念阿玛了,这才自做主张了一回。”
“哼!”乌拉那拉氏一脸的冷笑,“这府里谁能日日见到贝勒爷,难不成人人都要这般没规矩的往前院里跑?”
这………
今日这桩事,辛嬷嬷不得不承认大格格做的太没分寸了。难怪福晋生气,大格格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偷跑去了前院,一点也没有将福晋这个嫡母放在眼里了。
乌拉那拉氏一脸寒霜,眼神里透出一丝轻蔑,“小妇养的就是这般上不的台面,就算养在凤凰窝里,终究也是麻雀变不了凤凰。这般没规没矩,动不动就跑去前院的行径,真真与李氏那个贱婢一模一样。”
乌拉那拉氏越想越气,恨声道:“咱们这位大格格我先前倒是小瞧了她,看着一副低眉顺眼的老实样,却不想人小心大。心思藏的这样深,不知什么时候就冷不丁的窜出来咬你一口。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她说到这里,突然心思一动,对着辛嬷嬷问道:“我记得之前让你查张氏房中麝香一事,你说那些日子大格格去李氏院里去的勤?”
“是,福晋您让奴婢查是谁走漏了消息,但奴婢无能,最终也没揪出背后的人。但在调查的过程中,奴婢确实发现那段时间,大格格常去李格格处,不光自己亲去,还时不时的让她身边丫头私下里过去。”辛嬷嬷有些不明白乌拉那拉氏问她这些的用意,只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如实回答了。
乌拉那拉氏听后,一时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淡声道:“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这院里是出了内鬼了,若不是今日这一遭,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内鬼?辛嬷嬷反应了半天才将将抓住了一丝头绪,她心中一凛,嗓子有些发堵的咽了咽唾沫,不敢相信的道:“福晋,您是说之前麝香的事是大格格给海棠院里通风报信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大格格才多大点人,“会不会是弄错了?”
“弄错?”乌拉那拉氏满脸冰霜,寒声道:“如果不是那个丫头,还有谁有机会将我们的谋划知道的那么详细,还偏偏传给了李氏那个贱婢?”就算自己和许嬷嬷说话被人偷听了,但这正院里又有哪个奴才敢背叛自己去投靠李氏,最后还这么大本事的不露形迹?“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我身边竟养出了一条毒蛇。”
所以大格格就成了那个最可能的人选?
辛嬷嬷将之前的事情细细的推敲了一遍,越想越觉得福晋的猜测有道理。也许她真的就是灯下黑,下意识的忽略了自以为可能性不大得那个人。
她想起大格格平日里腼腆的笑容,一时脊背有些发凉。若之前的事真有大格格的掺和,那她的心思得多深沉。帮着生母陷害抚养自己长大的养母,这可不是简单一句性子凉薄就能解释的过去的,依她看这完全就是本性恶毒了。
“福晋,大格格这样……的性子,咱们可怎么办啊?”在辛嬷嬷看来,大格格现在就是一块烫手山芋,接着养太过危险,毕竟正院里还养着大阿哥,送回李格格那里吧,又怕下面的奴才乱嚼舌根,说福晋不慈,贝勒爷知道了对福晋心生不满。
乌拉那拉氏则完全没有辛嬷嬷的担忧,她声音发凉的道:“既然大格格忤逆不孝,那也就怪不得我这个嫡母不疼她了。她这么喜欢陷害嫡母,那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李氏也尝尝被亲生女儿祸害的滋味。”
………………
不管外面如何疾风骤雨,藕香院里一片平和。
南嘉坐在临床的大炕上,只穿了件夹衣,胳膊肘搭在炕几上,右手翻着书,左手试探着贴在几上热乎乎的汤盅上。
余嬷嬷进屋正想唤了丫头给南嘉披件厚外裳,但瞧见她脸上红扑扑的,终是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只走过去对南嘉道:“这汤格格还是趁热喝了吧。一会子凉了,效用就不好了。”
南嘉闻言放下右手的书,鼻子凑近汤碗闻了闻,嗅见汤里的药材不过是地黄,阿胶,当归这些温补的药材,这才端起来喝了。
南嘉喝罢汤,余嬷嬷亲自收拾了炕几上的汤盅递给一旁的小丫头,等人出去了这才低声与南嘉禀报:“格格,奴婢听说今儿个晌午时大格格去了前院书房,找了贝勒爷。”
大格格?南嘉愣了愣,才从记忆深处找见一抹小女孩儿的身影。不怪她记性不好,实在是这大格格先前太低调了,她入府这么些时日,总共就见了一回,就在中秋家宴上。想起那个笑容有些羞涩的小女孩,南嘉难得有些讶异。这冷不丁的余嬷嬷怎么会专说起大格格来,她心里这么想着,眼里就带出来了些疑惑。
余嬷嬷低声道:“奴婢听说,大格格今日去书房的事是瞒着福晋的。”
“那怎么会传出来?”南嘉这样问完,不禁有些失笑。是她着像了,大格格一个小孩子住在正院里,屋里里里外外都是福晋安排的人,她的一举一动福晋又怎会发觉不了。不过,大格格能瞒着旁人从后院偷跑到前院里去,倒也不是个简单的。
南嘉想了想道:“大格格今年有七岁了吧?”
“是呢。”余嬷嬷点点头。
“我听说大格格从小就被福晋抱养在膝下了,怎么她与福晋的关系不好吗?”南嘉有些疑惑,“大格格如今都七岁了,怎么还连个正经的名字也没有?”
余嬷嬷想了想,低声与南道:“大格格虽是养在正院里,但福晋平时也并不阻止李格格去看望女儿,而且大格格自大些后也时时会去海棠院里看望生母。奴婢听说福晋对大格格很是爱护,但贝勒爷就……,毕竟大格格是个女孩子。”
南嘉了然,这个时代重男轻女也是常情。
“而且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件事,”一旁的花影突然插口道,“听说去年上李格格生的二阿哥夭折后,大格格就主动提出要陪生母住一段日子,以慰李格格的思子之情。那时大家都在猜测李格格可能会借此机会将大格格接回身边,不过后来李格格再次有孕,大格格又被送回了正院,这谣言才不攻自破了。但是那时还有另一种流言传出来,说是……”花影特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说是福晋白养了大格格一场,到底养母比不过生母亲。”
南嘉没想到大格格竟还牵连了这么一宗事儿,心里不免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福晋知道了这些流言是个什么反应?”
花影依旧压低了声音回道:“听说当时是贝勒爷发了好大的脾气,然后福晋才下狠手处置了府中乱嚼舌根的几个奴才,随后这传言也就烟消云散了。不过自那之后李格格就不怎么主动去看大格格了,还是李格格生三阿哥时,贝勒爷亲自牵了大格格去看刚出生的弟弟,这之后大格格才去海棠院去的勤了些。”
南嘉倚在背后的引枕上,想了半天,越发觉得乌拉那拉氏和李氏还有大格格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复杂,不过之前这些事说到底是乌拉那拉氏与李氏关系不睦,这才拿大格格做筏子。就是不知道这中间的事胤禛有没有看出来,还有大格格,不知她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依大格格今日会瞒着福晋跑到前院书房的事看,大格格可不是个心思浅的。要是南嘉没记错,历史上大格格是颇得胤禛疼爱的,不仅没有被抚蒙,而且最终还嫁给了乌拉那拉氏的娘家侄子。能在关系不好的生母和养母之间左右逢源,讨得好处,这可不是等闲之人能轻易做到的。
南嘉不由感叹了一句:“咱们这位大格格可不是个简单的。”然后又嘱咐身边的人:“大格格的事日后只多注意着就是了。若有什么闲话,万不能随意传出口去。”毕竟胤禛小时候的境遇说到底与大格格差不多,同样有着身份高贵的养母和身份低贱的生母,有时候这些闲话指的可不光是大格格,怕是还会影射到胤禛自个的身上。
这边余嬷嬷几个将南嘉的话记在了心里,又郑重的应了“是”,屋子外面常胜通传的声音就响起来了,“格格,贝勒爷院里的苏公公来了。”
顿时,屋里的人皆面色变了变,南嘉调整了一下脸上的惊讶神色,才对着香橼开口道:“你出去看看去。”
香橼瞧了一眼南嘉的面色,见她没有不虞,这才脆声应了,转身撩了帘子就出门了。南嘉在屋里能听到外面模模糊糊的人声,具体倒听不出什么内容,不过也能猜到应是香橼在和苏培盛打招呼。
香橼出去不大一会儿,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苏培盛。
苏培盛一进屋就恭敬的打了个千给南嘉行礼。
南嘉温声让他起来,然后笑着问他:“怎么是你来,你师傅呢?”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先前胤禛身边的事基本都高无庸一手操办,苏培盛倒并不怎么显眼。
听了这话,苏培盛笑得一脸和气,他不卑不亢的答道:“回索卓罗格格的话,奴才的师傅跟着贝勒爷出门了,贝勒爷贴身的事就由奴才接手了。”
南嘉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
苏培盛打量了一眼笑容可掬的南嘉,不禁想起了他来时贝勒爷的暗示,让他好好瞧瞧索卓罗格格的精神如何。他打量了一眼屋里,这是正房的外间,屋里布置的极为舒适雅致,摆件不多但也件件精致贵重。再看这位索卓罗格格,面色红润,气质极佳,舒展得眉眼,并没有半点受了贝勒爷冷落的落寞。反而精神头极好,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养尊处优,日子过的极好。
看来贝勒爷要失望了,贝勒爷想要索卓罗格格受不住委屈主动找他服软的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南嘉五感敏锐,苏培盛的暗中打量她怎么会不知道,她眼神透出疑惑,“苏公公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苏培盛忙收回心神,恭敬的道:“回格格的话,贝勒爷让奴才来问问您,府上的索卓罗少爷可也懂洋文?”
南嘉愣了一瞬,缓声道:“洋文我哥哥倒也是懂些的,”说完又犹豫着问道:“苏公公可知道贝勒爷问这个做什么?”
苏培盛和气的笑了笑,“别的奴才不知道,只听贝勒爷提了一句,说是明年有西方的小国派了使者前来朝贡,因此理藩院需要些个精通洋文的小吏………”
“小吏?可是我哥哥至今只有举人功名,便是日后出仕也是要走正经的科举路子。”南嘉虽搞不清楚理藩院的官职,但她哥哥德克济是正经的儒生,绝不可能以举人之身就去选官的。
“是,索卓罗格格说的奴才都记住了,奴才这就回去禀报贝勒爷。”苏培盛说完就要告退。
“麻烦苏公公特意跑这一趟了,辛苦了。”南嘉客气的道,然后示意余嬷嬷将人送出去。
余嬷嬷一边客气的送了苏培盛出门,一边隐秘的朝他手里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苏培盛面色不变的接了,顺手就塞在了袖袋里,然后又与余嬷嬷寒暄了几句才走了。
南嘉手撑着下巴,正望着窗户发呆,余嬷嬷就一脸喜色的进来了,后头还跟着刚刚与她一同出去送人的香橼,香橼一进屋就笑着道:“奴婢恭喜格格了,您这是守的云开见月明,终于苦尽甘来了。”她脸上夸张的表情逗的南嘉噗嗤一声笑出来。
南嘉一笑,屋里的余嬷嬷和几个丫头的心头皆是一轻。
香橼想了想道:“格格,贝勒爷既然问了大少爷的事,您看咱们是不是派人回去说一声?”
“不用,”南嘉摆手道,“事情具体如何现在还不清楚呢,过两日看看情况再说吧。”然后打发屋里的丫头,“行了,你们都各自下去,该做什么就做去吧!”只单独留下了余嬷嬷。
余嬷嬷见着香橼几个一出去,南嘉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不由问道:“格格不高兴吗?”按理说不该呀,格格给贝勒爷使了这么长时间的性子,硬撑着委屈不主动去找贝勒爷,不就是为了让贝勒爷先低头吗?如今贝勒爷主动派了苏培盛过来缓和关系,这不正是格格想要的吗?
“也不是不高兴,”南嘉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就一时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贝勒爷。”其实这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这些日子她一个人过的太潇洒了,虽有府里的奴才明里暗里的为难,但都顾忌着胤禛不敢太过分,她手里又有钱,所以日子总得来说还是很舒坦的。这一个人的单身日子过久了,冷不丁的来个能管的住自己的人,只想想她就有些别扭。只是到底形势比人强,对着身边的人,她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来。
南嘉的这些心思,余嬷嬷就算再人老成精也猜不出来。她只以为南嘉是面嫩,与贝勒爷赌了气不好意思了,便安慰道:“格格别担心,等贝勒爷来了,您只管顺着些贝勒爷的意,这茬也就过去了。”贝勒爷既然主动缓和了关系,那先前的事就是不打算追究了的。
南嘉这厢和余嬷嬷说起胤禛时,苏培盛就到了前院里了,他先问了守在书房门口的小太监,得知贝勒爷正在书房里等自己,便不敢耽搁的麻溜进去了。
苏培盛跪在地上先禀报了索卓罗家少爷的情况,就等着贝勒爷接下来的问话。
果然,贝勒爷并不关心索卓罗少爷的事,只问他:“你去时索卓罗氏瞧着如何?”
还能如何?就是吃的好睡的好,整个人都养的容光焕发,一点也没有您以为的受尽委屈的憔悴样儿。
苏培盛到底不敢直说索卓罗格格一点也没有将主子您的冷落放在心上,只猜度着胤禛的心思道:“奴才去时索卓罗格格还关心的问起了贝勒爷呢。”
胤禛听着面色和缓了些,然后又问道:“你瞧着她的神色如何?”
“这……奴才哪敢直愣愣的盯着主子看,只依稀瞧着索卓罗格格像是有些清瘦。”至于与以前的差别,这个苏培盛可就不知道了,他原先也没见过索卓罗格格啊。
“不过,奴才听说索卓罗格格这些日子的份例好像被清减了许多。”苏培盛斟酌着道。
胤禛皱眉,“怎么,有人克扣了她的份例?”
“这倒不是,”苏培盛小心的道,“贝勒爷是知道的,格格的份例委实简单了些,昨儿奴才在大厨房碰到了索卓罗格格跟前儿的人,正拿了银子与厨房的人买乳鸽呢。”
“爷不是私下里给了她贴补么,怎么一只鸽子也要她掏私房钱不成?”
“这………”苏培盛陪笑道,“爷您这些日子对索卓罗格格的态度不明朗,底下的奴才摸不清您的心思,可不就私自做主停了这些补。”
府里的奴才自来都长了一副捧高踩低的势利眼,这原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今日这些个人怕是要撞到贝勒爷的手里了。
“简直放肆!”果然,胤禛听了这话瞬间怒火高涨,一把摔了桌子上的茶盏,怒声道:“谁给他们的胆子敢私自做主子的主?”在胤禛心里索卓罗氏是他的女人,就算犯了错,自己也得顾忌着她的体面,想出个周全的法子让她意识到错处,而底下这些奴才竟胆敢揣摩自己的心思,私自停了他给索卓罗氏额外的分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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