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顾家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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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话中充满了“故事”。孟枫意识到这很可能类似一个“触发任务的npc”一类的角色,便示意涂佳琳上去送点水给她，让她能慢慢说。单纯的少女并没有看出孟枫跃跃欲试想听故事的心情，一口将清甜的泉水饮下后,化作清泪留下。

似乎是因为伤口太多，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左护法突然道,“追兵好像来了。有人在四处搜查。”

听到这话,少女像是吓了一跳,立刻扑到孟枫的身上，但是遭到不明的斥力,又坐了回去。她面露慌张，“我会死的！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求求你,救救我！！”

然后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欢迎来到社会主义新农村。”孟枫道，“不巧，暂时避避风头这件事,我还是挺擅长的。”

虽然有了白鹿被治好后反而偷东西这样的前车之鉴,但是治疗这种级别的伤口，只需要丢进泉水里泡几下就完事了，特别是进了木风域之后,孟枫便从信息流那里知道，少女身上更严重是因为透支灵力而造成的灵府空虚。比起资料伤口,给她补充点灵力才能救急。

孟枫便直接把她带到了复活泉，把她丢下去滋养身体。

复活泉里的灵力是调整过的，有滋养身体修补伤口的效果,但是真的重伤的话，那点灵气量就不太够用了。而少女身为外来客，能吸收的更是有限。不过看起来应该够用了。

她久久地没有回过神——基本上第一次来木风域的人，大概都是这种状态，这让孟枫觉得推广和科普势在必行。

左护法第一次进入木风域。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赞叹这里的奇妙。征得孟枫的同意后，对少女遭遇没什么兴趣的他，转头去参观木风域了。有总管小木全程监控，孟枫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小动作。

而且孟枫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名少女，似乎很排斥男性。在看到打招呼的那些村民时，她的眼中有非常明显的恐惧。所以带她来复活泉，也是帮她规避一下外人。

看着展现出非凡手段的孟枫，少女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救救我们，我们被骗了！”

少女名为虹雁，自称天羽族，这让孟枫立刻想起了天羽城。听到“天羽城”，少女的眼中有片刻的迷茫，随后便是咬牙切齿，浓浓的仇恨。

“不过是一帮无耻之徒！”

木风域里没有小板凳，但是可以坐的地方不少，孟枫默默抱着布偶猫，摆好了旁听的架势。

“我们天羽族，世代生活在丹谷，受顾家供养，一旦成年，便要进行剪羽仪式，失去飞翔的能力。”

天羽族在妖兽里也十分特殊，她们拟人度非常高，除了手脚有些异化以及卵生外，几乎就是背生双翼的人类。不过因为她们的修炼也是走妖丹路线的，所以是妖兽。不过是很像人的妖兽。

天羽族的幼崽在学会站立行走的同时，背上的双翼也长到了能飞的强度。但是飞行对天羽族来说，只是孩童的特权，等到了成人礼，便要进行剪羽仪式，将飞羽除掉之后，天羽族便不再飞行，但能获得比之前更好的居住环境。同时也能正式地与顾家结亲。

族中长辈总说，她们与顾家合作，不用自己抵御外敌，不用自己寻觅食物，既然如此，除掉累赘的翅膀并不可惜。

天羽族体质特殊，虽然长得像人，但还是卵生。她们不会生下混血，与人类结合之后，要么是纯血天羽族，要么是纯血人类。天羽族没有男人，因此与顾家达成了协议，她们协助顾家生儿育女，顾家持续提供资源，保护弱小的天羽族。

天羽族成年之后，便可等待顾家子弟前来挑选，被选中便能离开丹谷，去往顾家。长辈们总说，那里是比丹谷更加舒适的地方。因此经过成年礼之后，天羽族女子便会努力让自己被挑中的概率大一些。

其中，因为天羽族的翅膀在成年礼之后就无法飞翔，直接成了累赘。为了不“露丑”，天羽族的成年族人会变着花样去装饰翅膀，推崇个头小一些的翅膀。同时谷内的长辈平日会观察族人们的日常言行，或是才艺或是性格，亦或者是各种好事，会奖励她们漂亮漂亮的羽饰，这是大多族人们渴求的美丽配饰。

配饰越多越漂亮的族人，被选中的概率就越高。只要被选中，便是幸福的。

……以上，是虹雁在丹谷里接受的教育，但是，虹雁却是个奇葩。

她极度喜欢飞行，虽然被警告外界非常危险，被勒令不能飞出丹谷，但是光是在一小片区域中的翱翔，便能让她感觉到精神上的满足。她从小翅膀就比别的孩子大，为此也没少被其他族人笑，说是现在飞得快了，等剪羽之后，就要哭翅膀太大太累赘了。

可是虹雁从来都不这么想，她不喜欢成年族人身上那些叮铃哐啷的配件，那反而会束缚翅膀，她只喜欢在空中飞翔。

虽然在成年族人看来，虹雁就是个怪胎，但是在孩子里，虹雁渐渐成了孩子王。甚至，在到了可以进行成人仪式的年纪后，虹雁逃了成人仪式。她觉得，要是被剪掉了羽毛，失去了飞翔的能力，那自己会郁闷死，无聊死。

丹谷的孩子，都是一批一批抚养的，成年之后大多数天羽族都能离开丹谷，少数舍不得离开的，会留下来教养照顾下一辈。

伴随着同辈结束成人礼后陆陆续续离开，虹雁在后辈的孩子里，人气越来越高。飞行能力特别强的她，被孩子们当成榜样来崇拜。而后为了防止她“带坏小孩”，虹雁在丹谷里过上了你来我躲的游戏，因为孩子们的主动掩护，她从未被抓到过。但长辈们也不放弃要把她抓回去教育，剪去她本该剪去的羽毛。

虹雁却觉得，如果要离开丹谷的代价是放弃飞行的能力，那她不如一辈子呆在丹谷里，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虽然在长辈的教育下，大部分的孩子对她都是轻蔑并躲避的态度，但是总有喜欢飞翔的调皮孩子，能和她打成一团。她甚至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帮助一些刚飞不久的小孩修正飞行习惯。

这好像没什么用。不是所有人都像虹雁。她们有的年纪到了，自然而然地剪羽，自然而然地加入推崇小翅膀的观念里。也有的想像虹雁一样逃离成人礼。但出了虹雁这个奇葩，长辈们在这方面严防死守，在那之后没有一个孩子能逃过剪羽。

孩子们最初会哭，会遗憾，甚至有些受不了那种落差，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剪羽了，开始装饰翅膀了，她们总会有离开丹谷的机会。也许能在外面，找到比飞翔更有趣的事。

一代代的伙伴离开，虹雁对此是抱以祝福的态度的。她只是单纯喜欢飞，没有想过一定要将让所有人和自己一样。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受这样成天捉迷藏的生活。

原本虹雁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每天与想把她抓回去的长辈捉迷藏，找到机会在空中飞翔，然后用自己极快的飞行速度逃脱。成为丹谷内代代流传的，生活在传说里的奇葩。

原本应该是这样子下去的。

直到，虹雁某天躲藏的地方选得不对。

因为当天是成人礼，又有一批孩子要剪羽，每到这种关键日子，虹雁会躲得更偏僻一点，以免被前来协助的顾家人抓到——他们一年也就来几回，不是送回天羽族幼崽，就是带人来挑选成年的族人。他们平日不会太过深入接触她们，只有这些日子会稍微帮忙抓一下屡次逃避成人礼的虹雁。

但是，虹雁躲的地方，让她听到了不该听的对话。

“这地方来久了真晦气，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运回来，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处理了吗？”

“小声点。”那修士的同伴道，“这本来就是族内机密，随意处理的话，被外人知道了怎么办？”

“那也不该把地方设置在这里啊，万一有人来了这里，怎么办？”

“先不说那些蠢鸟已经被养得傻乎乎的，一步都不会出笼子。再者，就算她们发现了这里。没有钥匙，也过不去。好了。别啰嗦了，赶紧收拾掉吧。”

他们的对话让人听不懂，又似乎隐藏着秘密。虹雁看着他们用一枚奇怪的钥匙打开了岩壁，穿过之后岩壁又闭上了。

她好奇地跳下来，摸了摸岩壁，随后看向空中。

虽然她之前没有挑战过，但是飞跃那个峰头，是不是就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虹雁开始了她的“攀爬”。不得不说即便是对它来说，这崖壁的高度还是有够受的，仅凭小孩的力气的话，绝对顶不住上边的狂风。但她是个大小孩，在常年的躲藏中，她的翅膀被不断强化，飞行的能力远超那些孩子。

在一边飞一边随时攀在岩壁上休息后，虹雁因为憋气憋得涨红了脸，翅膀也被风刮得生疼，这不仅是对她飞行能力的挑战，也是对她耐力的挑战，如果一个不慎，风就会将她卷起丢下，但正因为有这样的挑战性，她才喜欢飞翔。

这次意外的挑战，终究还是成功了，半飞半爬过了最高点后，虹雁小心翼翼地下去。但她看到的，是她从未想过的，宛如地狱一般的景色。

放眼望去，皆是白花花的尸骨，有大人的，有小孩的，有的已经完全成了白骨，也有的，还勉强看得出来是天羽族。

她跌落下去，本来以为要完蛋了，却恰巧扒在树上，正好看到那两名修士一边闲聊，一边往下丢了什么东西。

山壁这边有条延伸出来的平台，显然穿过山壁后就能到达这里。看起来像是悬崖那般，下方是巨大的，深不见底的一片白花花。在他们离开后，虹雁迅速飞下去。令她惊恐的是，被丢下去的是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她认识。

是前段时间，刚刚被选中，出谷“享福”的族人。

虹雁想救她，但是冰冷且僵硬的躯体告诉她，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她还瞪着眼，张着嘴，脖子上的手痕看得出，她是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被掐死的。

虹雁慌了，因为她陆续发现，那些还没烂干净的尸体里，有不少自己的熟面孔……不，应该说，那些“大人”的尸体，她几乎都有些印象！

“芸芸……牧涵……芷珍……宁乐……晓灵……天晴……”她绝望地一个个认出族人，她们无一不是死相狰狞，面色惊恐。她们引以为傲的羽饰还挂在身上，但是此时在这深渊一般的地方，就像是普通的石头与杂物，成了简陋的陪葬品。

半晌，虹雁才回过神，看向那些身形非常小的，也成了尸体的人。

看那个大小，他们死的时候应该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比被送回来的族人小不了多少。因此他们的尸体也烂得特别快。但是有刚扔下来的，虹雁赶紧去查看，刚一看，她就呆住了。

鲜活的婴儿尸体，背上小小的翅膀证明了他的种族，但是让虹雁惊恐的不是这个，而是她发现，这个婴儿，是男的。

其他几个小婴儿都是如此，他们已经死了，但无一不是男孩，是天羽族的男孩！

因为天羽族与顾家的合作是生儿育女，所以她们小时候就会被教授男女之别，不能因为族内没有男子就分辨不出人类的男女。这个孩子，毫无疑问，既有天羽族的特征，也是个男孩！

不是说因为族内没有男人，才和顾家合作的吗？那么这些死去的婴儿，死去的族人，又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推翻，虹雁甚至不敢站在尸堆上，不敢去亵渎同族的遗体。而后她发现，在边缘处，尸体堆积得比较少的地方，还有其他的痕迹。

她飞过去，发现那里的石壁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抓痕，隐约能看出一些文字。

“不得好死……”“此灭族之仇不共戴天……”“顾……”

那大大的，刻得极深的“顾”字，光是看一眼，便能感觉到刻下这字的人滔天的恨意。

她懵了，而后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在了那个“顾”字上。

随后就像是从那字里涌出来那般，她的脑海里多了一段记忆。

那记忆的地点似乎就在这里，天羽族与修士交战，渐渐被逼入此处，他们将天羽族的翅膀斩去，丢入深渊。

【顾家修士，灭我族群，夺我子嗣，此仇不共戴天！】

字迹很老，看上面的痕迹和旁边已经风化的尸骨，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那恨意是新鲜的，就好像是在她面前重演了一番。

这是多么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们一直以来信任的合作者，未来的夫婿，实际上是她们的仇人？！

虹雁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略微失神，还在消化突如其来的真相的时候，没想到那两名修士去而复返，而且，还发现了角落里的她。

她飞起来，瞪着那两名修士，“不是说，天羽族没有男婴吗？为什么我们的族人，全都死在了这里！”

那修士看到虹雁会飞，还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道，“快，动手！”

这个天羽族已经知道了秘密，他们就不能放她走！

下一个瞬间，虹雁感觉自己被一股风卷了起来，隐约还听到了哭声，像是风吹过洞口，又像是那些沉睡于此的仇恨。

风带着她飞过了山头，但那不是回去丹谷的方向，但虹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身后的追击声接连不断，她第一次对飞翔感觉到了可怕——若是她慢下来，若是她飞错了方向，等待她的，就是死。她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她只知道要逃，要快些离开，回去告诉众人这恐怖的真相。顾家不是什么慷慨善良的合作者，他们是仇人！

但逐渐地，在本能驱使的逃亡下，她意识逐渐模糊，全靠一向的飞行速度在支撑她的逃离。

到最后，便是她倒在路边，被孟枫与左护法给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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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枫听完，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疑惑，到后来的皱眉，最后听到那残酷的真相时，他脸上的轻松已经消失了，“也就是说，表面上是照顾你们供养你们的顾家，实则是你们的灭族凶手，将你们圈养在山谷里，并告诉你们这都是合理的。”

少女点头。

将自己知道的惊骇的真相说出口后，她的精神似乎缓过来了。她看向孟枫，问道，“你说的天羽城……是和顾家有关吗？”

“对，天羽城是他们的地盘，流传着你听了可能不舒服的故事。”

听到孟枫复述了天羽城中的传闻，少女的脸上又是一阵咬牙切齿。“厚颜无耻！如果他们真的愿意认天羽族的人为母亲，那么为何我的族人的尸体，统统在山崖下！”

“确实有点不是人。”孟枫依旧眉头紧锁。

涂佳琳不是很能听得懂少女的仇恨，但她听得懂背叛。“这是背叛！背叛！”

“我当初也被这样的甜言蜜语给骗了！所以我现在最恨背叛者！”

涂佳琳女孩子的外表，加上气愤的模样，似乎让虹雁感觉到了亲切。察觉到这一点。孟枫便让她俩好好相处，同时自己需要有个安静的空间思考思考。

虽然孟枫猜到了少女的身后牵扯的不会是什么小事。但是恶劣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

这不仅是折磨，还是压榨，是将天羽族当成了资源，榨干就丢，如果顾家的发家是通过压榨天羽族得来的话。那么现在繁华强盛的顾家背后，不知是多少天羽族的牺牲与血泪。

这时候，孟枫忽然意识到，顾家是世家势力。对于这种势力来说，保证足够数量的优秀子嗣，是必然的。如果那传说里提及的“天羽族诞下的血脉必是纯血”是真的，那么，他们试图“驯化”天羽族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事实上虹雁已经肯定了这点，因为这就是他们从小学习的知识之一——天羽族生育系统特殊，所以能和顾家合作。

那么，结合天羽族是卵生这个特征，如果没猜错的话，天羽族一胎应该不止一个蛋，然后在那些蛋里，孵出来是人类，就会被顾家抱走，算入他人的名下，如果孵出来是天羽族，女的丢回去丹谷培养，男的掐死，造成“既定事实”。

他们处死负责生育的天羽族，恐怕也是因为必然会在这个环节暴露真实目的。

不过真的仅仅只是这样吗？

孟枫设定过，乾天界内，大多数修士子嗣艰难，能有一两个亲生儿女都算不错的了。境界越高，概率越低。这是为了整个世界的平衡。不然有些修士沉迷造人，活得久又实力强，那乾天界早就人口过载了——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应付“为什么这些宗门大佬都有个倒贴主角的女儿”一类的质疑。

这就和越强越秃是一个道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