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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安全的保证,人群逐步撤出这防空洞一般的地下,在厅外站好。看得出来他们都知道这个地方机关太多,所以没人敢随意站在厅内。

白鹿还守着那头倒在地上的路,城主明显也对它的状态很在意,还在犹豫的时候,江月恒已经拉着孟枫上去了。

孟枫觉得自己差不多要习惯被这样提着走了,还好这次穿的衣服是丹鼎门门主送的礼物之一,不怕这样提溜。

出来之后,看到厅外紧张的众人,孟枫后知后觉,“这房间里的机关,非常容易误伤吗?”

“按照一般的阵法设置,这里是‘绝处’。”江月恒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是有原因的。”

“那这院子里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门口也是机关之一。”江月恒道,“他们知道分寸。”

孟枫努力地消化大佬的说法。

绝处?绝处能让人想到的就是“绝处逢生”这类的词,如果是这个名字的话,很可能这里是类似于“最后关卡”一般的位置。大佬说过,定姚城因为冰姚泉,所以得到了特殊的保护,这么看来,就是指这座庭院?

“既然门口就有了防护,为什么要躲到下面?”

眼见孟枫满脸都是好奇,江月恒瞧了眼姗姗来迟上来城主,便道,“问他吧。”

于是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江月恒在这处处陷阱的厅内,带着孟枫如闲庭信步一般找了个位置,还把孟枫拉上去入座。

布置阵法的修士来这里都未必有这个人表现出来的那般娴熟,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凡人!虽然那个凡人是被他提来提去的,但他永远被恰到好处地放在安全的地方!

这地方显然连城主也不愿意多待,看着站在那边的修士,他有些尴尬地道,“不如……移驾会客厅?”

“你觉得合适吗?”江月恒不留情地道。

如果真的按照那个凡人所说的,那些袭击者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的话,现在除了这座庭院,恐怕到处都是血腥场面,不去收拾一下根本不能待客。可是眼下,他们躲藏在生门下,已经筋疲力尽,又哪来的力气清理整个城主府呢?

“不合适。”城主也叹了口气,拱手道,“城主府防守不利,出了内乱,一切责任皆在我。感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阁下名号……”

“闲杂人等退下。”江月恒一拂手,房门自动关上,将外部的视线隔绝。

孟枫终于松了口气。在一开始的好奇和新鲜感退下去之后,他便注意到了那些人惊讶且疑惑的眼神。他们不敢将目光放在大佬的身上,却不断地打量自己,让他有些不自在。大佬这一下,等于摘走了孟枫的压力源,这让他不由得又感谢一波大佬的细心。

一关房门,孟枫便注意到这屋内的玄机了。

因为从他们背后,那挂在墙上的牌匾开始,四周的场景似乎是经历过了一番转移。流光闪过之后,屋内的布局,包括地上的地毯花纹,都悄然变化了。神奇的一幕让孟枫大为感叹,但又有些后怕。

这真的是一个不能乱走乱碰的房间。

但他并不知道,江月恒一直在把他提溜到安全位置。

“这是奇门阵,幻阵与杀阵叠加,一经启动,屋内的生门便会变换位置,若是随意乱闯,偏离安全位置,便会被阵法所吞噬,只有找到唯一的生门,才能打开通道。”

“原来如此……等等,这么可怕的?”孟枫道,“看不见路线的吗?”

“牌匾会提示安全位置与生门。”

“我怎么看不出来?”

“这个阵法来自曜玄宗,是要经过练习才能熟练掌握每次的路线。”城主出声解释道,“这位……阁下。”

江月恒的熟练应对,让他确信此人绝对是曜玄宗的高层。因此态度不免恭敬了一些。就在孟枫还在好奇的时候,江月恒开了口,“为什么躲到这里?”

“这……自然是走投无路,逼不得已。”

“可是门口不是也有防护吗?”孟枫道,“藏在院里不行吗?”

“这……”

“因为那口井。”江月恒懒懒地道。

被点破了这件事后,城主一脸尴尬。

孟枫只觉得满脑子问号。

这下,孟枫才开始细细了解相关的前因后果。

奇门阵不仅仅是指这个厅里的生门,院子里也是范围内,一般来说,城主府遇上灾难,普通人守在庭院里,重要的部分留在生门下,是最好的安排。但他们看到的是,几乎所有存活人员都挤入了生门里。

因为其重要性,这座庭院平日里不会有人进来,也没有人敢来冒犯。即便是发生了内乱,也是优先去别的地方搜查,而远离遍地陷阱,容易陷进去的奇门阵。

孟枫和江月恒其实来得不巧,那些人原本的计划是搜查完其他的地方后,再来突破奇门阵。结果江月恒来了,赶上了,就把所有抓得到的修士都处理了。因此奇门阵这里没有敌袭痕迹。

江月恒很熟悉曜玄宗这类型的阵法,一眼看出安全路线什么的已经是小菜一碟。说是安全路线,其实奇门阵里不要轻举妄动随意破坏,倒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它是用来保存有生力量的,是在最后关头的绝境下,用于保存最关键的人员,防止隐藏在友方的内奸暗害。

对于曜玄宗来说,奇门阵意义重大,他们不是没有规划给普通成员的区域。那些人要留下来处理危机,生门用来保护关键成员或宝物,方便之后抵达的曜玄宗弟子援救。可是他看到的却是,所有人缩在了生门之下。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意味着完全放弃了抵抗,并且是有意而为之。这定姚城的城主将奇门阵的生门用于容纳所有的生者,好听点叫仁慈亲民,难听点叫尊卑不分,失了礼数,把生门当成了普通的避难区!

一旦进入生门,很难掌握外界的情况,在不提前知道是奇门阵的情况下,很难有意识地去根据提示找出生门。

因此看到那城主在人群中守着一头病鹿的样子,江月恒心中已经想好了好几道用于惩罚的手令。

玩忽职守、治下不严、尊卑不分、滥用生门……浑身上下都是错处!

“这一点,我无可否认。”定姚城城主无奈地道,“如果让他们在院子里徘徊,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枯井的秘密,井下的通道就要暴露了!”

“那你为什么要开个井?”孟枫实在是满肚子的疑惑,加上身边的大佬撑腰,问题越来越多,“这不是很危险吗?我们是直接从那边进来的。”

“唉!”城主叹了一声,“不过是无奈罢了。”

“与那头鹿有关?”

城主点头。

孟枫摆出了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江月恒见他有兴趣,也以眼神暗示城主继续。城主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便只能老老实实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城主名为席开,是上一任城主的儿子。但他的上位过程并没有那么顺风顺水。

他年幼失母,父亲没多久便续弦娶了新夫人。新夫人在怀孕后,对席开这个前任遗孤便百般看不顺眼,处处刁难百般打压。父亲天天被吹枕边风,时间一长,也渐渐开始猜忌他,这让他的生活苦不堪言。

那头鹿是上一任城主一次秋猎时的猎物,因为席开起了恻隐之心,放走了它,后来机缘巧合下,便将它收作妖宠,但并没有签订契约,因为在城主父亲的眼里,那母鹿不过是玩物,甚至都不需要契约去控制,等玩腻了丢掉或者杀掉就行,等时机到了,儿子自然要契约更加强大的妖兽作为手下。

席开并不赞同父亲的看法,他在那头鹿身上,看到了被打压被边缘化的自己。他有尝试过偷偷和母鹿建立契约,却总是遭到拒绝。

之后也是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但是席开没想到,因为新夫人一直以来的打压,母鹿冲撞了新夫人,被关押起来,即将被处死剥皮,席开拼着与父亲决裂,拼死将它放了出去。

失去了心爱的鹿后,席开明白,如果他不够强大,别说保护别人了,就连自己都保不住。在接受完惩罚后,他比之前更加努力地学习,训练,越发往父亲心目中“理想的继承人”方向去努力。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改善他的环境,但多少也让他有了一批追随者。

渐渐成长起来的席开碍了新夫人的眼。对于席开的成长,她并不那么乐见其成,可惜在席开的有心防备下,先前的那些打压手段不再起效,关键是如果做得过头了,会让老城主心有疑虑。

宠爱是一时的,不是一世的,所以她要全力为自己的孩子争取机会。眼看腹内的孩子渐渐长大,即将呱呱坠地,等不及的新夫人开始了新的计划。

之后一次狩猎之中,席开遭到了暗算,在林中毒发倒地,无处求援。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去。却没想到,许久不见的母鹿出现了,并吸收了他身上的毒素。但是母鹿的身上,也长出了可怕的黑色角,像是瘤子那般。

有了母鹿的救助,席开得以回归定姚城,揭露新夫人的阴谋。但他万万没想到是,心思还在续弦身上的老城主,以新夫人有孕在身的理由,只给了个关禁闭的惩罚,没有其他的安排。这关禁闭,还是在夫妻二人的卧房里,其他的日常份额一点都没削减,甚至因为孩子即将出世而更显得隆重了一些。

父亲变了,即便是自己差点死亡这种程度的事情,也不过让他皱皱眉头而已。

在他还没来得及布置反击的时候,噩耗突然传来。原来老城主与新夫人,双双死在了他们的卧房里,两尸三命。有人曾目击过一头无角鹿现身,所以开始谣传是一头鹿杀死了老城主夫妇。

定姚城属曜玄宗管辖,老城主生完,曜玄宗的人自然第一时间赶到并进行调查。在听到无角鹿的传说之后,对于曾经养过一头母鹿的席开,他们当然抱着一定程度的怀疑。

调查结果出来,夫妇二人死于同一种毒,毒物的来源是卧房内的一个香粉罐子,明显是新夫人之物。席开除了曾经同样中过这种毒以外,和此毒物毫无联系。

虽然调查结果出来,席开是清白的,甚至他们也调查不出席开有什么背后安排的动作,因此在考察了席开确实有能力管辖定姚城之后,曜玄宗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同意他的上位。

但是上位之后,席开的风评却不算好。一切来得太过巧合,席开基本就是一个弑父上位的形象,这让他整顿定姚城的行动举步维艰。若不是有曜玄宗从旁协助,有冰姚泉这等宝物换来的庇护,恐怕定姚城会长期处于混乱之中。好在,席开总算是慢慢开展了他的治理,直至现在。

“所以,故事这么长,你为什么要在奇门阵里开个井?”孟枫好奇道,虽然这个过去他觉得是挺不错的。但怎么说呢,一直以来的恶趣味让他嗅到了一点不妙的味道。

既然是母鹿,还对定姚城城主这么亲切,甚至不惜毒杀老城主与新夫人。放在一般的小说里,这母鹿多半是天选之妻了,这位城主只要慢慢等待她修炼出人形,就可以终成眷属了。

但是,有那么顺利吗?

“这,也是不得已。”席开道,“在我出任定姚城城主后,不知是谁开的头。说是当年我养的那头鹿,死在了前城主夫人的手中,所以化为了冤魂伺机散播毒物。它的冤魂会一直在城主府徘徊。这样的流言传多了,因为冰姚泉的重要性,城里的人对容貌像鹿的妖兽越来越敏感。”

城内居民的敏感让席开无法正大光明地将母鹿接回城主府。他的风评已经够糟糕了,好不容易维持住现在的水平,若是将母鹿接回,配合它因为吸收了毒素而变得可怕诡异的外形,刚笼络的人心怕是又要散了!

冰姚泉最重要的就是它的清澈,为曜玄宗提供泉水并保证其品质,就是每任定姚城城主的任务。因此有可能干扰水源的母鹿出现的话,绝对会导致人心惶惶。因此席开不得不暗中在奇门阵内,凿穿了枯井与地下通道,并顺着通道,找到了林中别馆的位置,让两边互通。

别馆是定姚城的一处特殊建筑。它修筑在城外林中,平日并无人居住,只会有幻阵隐藏踪迹。席开将母鹿安排在了那里,至少也是为她提供了一处安生的休养地。

偶尔,他还会通过枯井,将母鹿接来,一人一鹿在庭院中短暂相会。

孟枫寻思,这定姚城,在曜玄宗的定位,大概就是个下属的矿泉水厂?听起来那些冰姚泉最大的价值就是作为特殊水体,打包好后送去给曜玄宗,据说用来炼丹有奇效。这听起来就很像矿泉水。

总之,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孟枫心中的那股熟悉感更加浓烈了。

这母鹿是什么身份都有可能,反正不可能是天选之妻。万幸的是,席开在讲这些回忆的时候,面上流露的表情很纯粹,不像是爱意,像是感激,这倒是让人放心——仔细想想,也没谁会突然对一头还没修炼出人形的鹿有大胆想法的吧?

自己这么妄自揣测,反而是玷污了他们的纯粹感情,不好,不好。

正巧此时白鹿也带着目露从生门里出来了。

目露身上的黑瘤子已经脱落了一大片,大概能看出原本的样貌了。白鹿一脸不爽地道,“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将所有人体内的毒,都吸到身体里了。”

母鹿及时赶到了爆发内乱的定姚城城主府,像以前那样将毒素从城主的身体里吸了出来。在救好城主之后。它的现身反而招来了城主府其余人的敌视。因为他们惊慌地认为,给他们投毒的是母鹿,她来报酬了!

对此,母鹿没有耽搁什么,而是一个接一个地给因毒倒下的人吸收毒素,他们恢复正常后,只觉得现状始料未及,而后在席开的催促下,奔波救人。

袭击者来势汹汹,有许多人在毒发的时候被杀害,剩下的人不得不往绝境之处奇门阵进行转移。因为吸收了太多的毒素,目露筋疲力尽,是被救下的城主府成员们,将它背了起来,轮流背,将它送到了奇门阵内。

按照正常的安排,应该是把重要人员留在生门里,其余人在庭院待命。但是席开慌了,他担心枯井里的通道暴露,在他们还没接受母鹿的时候,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暗中饲养她。因此他干脆心一横,下令所有的人都进入生门。

于是,便有了江月恒下来看到生门内一大堆人的场景。

听完之后,孟枫啧啧出声,“这么关心你,还帮你治疗手下,得是亲妈才会这么拼命吧?”

这话一出,半昏迷状态的母鹿瞬间一震。似乎十分惊讶。而白鹿也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席开注意到了他们的模样,联想到孟枫说出的话,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脑内形成。

不会吧?!

“……”见四周环境忽然安静下来,孟枫往让他有安全感的大佬身边缩了缩,“你们这是什么反应……啊这,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该说什么?不愧是自己?

“怎么可能!”席开难以置信地道,随即看到江月恒的眼神,急忙收敛态度,“我……我的母亲,在我幼年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不许人家挂念着你,转世了也还记得上辈子的记忆啊。”孟枫稍微消化了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后,便明白了那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这熟悉的手法,出乎意料的结尾,确实是他熟练的“杀后宫”之法。

不过他用过的手法有哐当一下变敌人,哐当一下嫁给别人,哐当一下主角出发没带别人,甚至还有哐当一下当场暴毙,种种方式他都尝试过,唯独没有哐当一下变亲妈的。

这可太刺激了!

“哪有那么离奇。”白鹿忽然笑了声,“她不过是和我一样,错信了人类而已。她没有死。而且,她也确实是你的母亲。”

“那么你们两头鹿是什么关系?”孟枫道,“你不惜偷我行李也要来见她,你是这城主的兄弟,还是想成为他爸啊?”

“别随便污蔑人!”白鹿哭笑不得,将母鹿放下,道,“她是一种名为‘丑角鹿’的妖兽,按照原本的修为,其实早该修炼出人形了,可惜被人类所害,境界下跌,沦落回了妖兽的模样,能口吐人言都做不到了。不过同为鹿型妖兽,我还能和她交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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