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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
布加拉提把七夜萤的回信小纸条递给等在一边的风纹,然后躺下,拉上睡袋拉链,准备休息。
风纹看完后没有布加拉提这么淡定,他们也是一起睡过觉的交情了,拖着布加拉提不要马上睡给他解惑这种事他干起来没多少心理负担。
“布加拉提,北极星先生只说他请了木叶里的某个人帮忙,但是那个人是谁,要怎么帮他都没说啊,您知道吗?”
只露出一张脸的布加拉提转动眼球,压了压下巴,“嗯,应该就是那个人了,前几天赶路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吧?每个忍村都有人志愿协助我们的事。”
风纹见布加拉提果然知道,放下了心——他只是想确定这一点,并不打算轻率地问对方是谁,要怎么帮之类的细节。
布加拉提看出他在担心什么,补充道:“别担心,最多就是麻烦一点,最后我爱罗一定能和我们离开的。”
一个能通过“拉拉链”就开启关闭空间的人说这句话显得非常有说服力。
风纹彻底放心了,仔细收好布加拉提本来打算扔到异空间去的小纸条,然后关了帐篷顶的灯,缩到睡袋里,和身旁的人道了晚安,很快便睡了过去。
木叶村里,刚从鹿林回来,与我爱罗的沙分|身道别的奈良鹿丸也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请不必担心。
另外,看到你说起有关“互相理解”的事,忽然间充满了感触。
你应该看过《美好家园》吧?很多人都说我是受了诸多家族灭亡的刺激,所以写了那么一本书来报复人,其实并不是这样的。这么多年来,和我书信往来的人里,只有一个只写过一次信的人理解我。
我是真地想写一个给人带来希望的故事的。
越是没有希望的时候就越是要描写希望。
“生活安乐时,作绝望之诗;失意受挫时,写生之欢愉。”(1)
我手边还留有那人的来信:
“……真是让人觉得非常温馨啊。最后,悟三郎不还是在绘里奈的帮助下逃出了隧道吗?如果没有绘里奈的话,悟三郎根本就无法逃生吧?
是因为有绘里奈所以悟三郎才能活下去的。
绘里奈是希望。而希望,是一种即使虚假,只要相信的话就能成真的东西。所以他才能握住绘里奈的手,而不是握住湿冷的树根,感觉到真实的温暖与安慰。
写得真棒啊,那些不感到被治愈的人就更棒了,他们一定是邪神大人的预备信徒。
这个世界上啊,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绘里奈,除了我。
我也不需要绘里奈,我需要的只有邪神。”
嗯……是一个疑似邪|教徒的人理解了我的初衷……
我也很惊讶,非常希望能够与对方加深交流,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到你说“大概人与人之间是真地无法互相理解”时,我突然又想到了这件事,回忆起当初,想要写一个给人希望的故事的自己。
那本来真的可以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即使困在黑暗的地底,也会有属于你的绘里奈给予你力量。
可是当我写到后面,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故事到最后只可能有一种结局——在这个世界里。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该烧了这个故事。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那就是世界的孤独。
时隔数年,如今回头再看,也因为一些人的一些经历、想法而产生了新的体会的我,发现《美好家园》在如今的世道是无用的。
那表达的,大概是“孤独”。
可是,“孤独”是一个亘古不变的文学/哲学命题,孤独或许有时候会放下身段,与世俗道德、社会伦理联系在一起,但更多时候,它飘得极高,躲得极深,并不为人所知,也不与任何事物产生联系。
孤独就是孤独,不是只有一个人的孤独,而是连一个人都没有的孤独。
这个命题,对于现在的世道而言是无用的,对于我要做的事而言是无用的。
诚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孤独,但那并不是急症,至少不是现在这个世界的病灶。
说到这里,或许你想问,这个世界的病灶是什么。
用和“孤独”词类一致的一个词去概括的话,我想我会选择“愚昧”。
并不是“贫穷”,也不是“畸形”,甚至不是“暴力”,而是“愚昧”。
并不是在贬低什么,或者看不起谁。我之所以使用“病灶”这个代指也是因为此——这不是一种缺陷,一桩罪行,而仅仅是一种病。
可以被治愈的病。
如果我哪怕有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无药可救的话,我都不会有勇气去书写。
是存在着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世界的,我从书里见过那样的世界,但现实的世界,再怎么样都不会无药可救。因为我们都不是书里的人,我们都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打碎枷锁,突破界限,逃出地狱,攀上人间。
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我认识许多历经世事,饱受磨难的人,他们拥有许多经验,以及经验累积而成的聪敏,可是他们往往都会因为自身的聪慧而陷入泥沼。
没错,是只有聪明的人才会坠入的沼泽。
他们忘了,其实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在操心“孤独”、“痛苦”、“器量”等偏理念性的事物之前,更关心实际一点的,比如晚饭该怎么办这样非常俗气的事。
他们以为解决掉扎根在人类基因深处的根本性问题后,人世就会理所当然地变得更好。
可是,就算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圣人,大家该吃不饱饭还是吃不饱饭,该不知道怎么生存还是不知道怎么生存。
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否看上去像是过来人的劝诫——我竭力避免它给你这样的感觉,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比你更聪明,这是实话。
我只是在了解到了许多个例之后产生了一点点条件反射,请你原谅我贸然讨论这个你或许并不感兴趣的话题。
如果你不怪罪我的话,就请和我更多地说一下这个话题吧,我十分需要一个坐在谈话桌另一边的人的视角和建议,否则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坚持己见的人听进去我的话,而不是觉得我以为他们的痛苦无关紧要,觉得我只会站在高处扮泥雕菩萨。
衷心祝你平安健康,一切顺利。
——北极星」
奈良鹿丸躺床上,枕着手臂,觉得北极星实在是太忙了。
从物质到精神,从存在到思想,几乎没有他不操心的东西。
一个人,仅仅是帮助另外一个人就需要非常费力,例如他之于我爱罗。而北极星呢?
那些将自身的困惑与烦恼诉诸信纸的人要的可不仅仅是一点协助,他们要的是拯救。
甚至不仅仅是拯救他们自身,而是拯救他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奈良鹿丸觉得有很多人都把北极星给理想化了……不,几乎可以说是理念化了。我爱罗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那时候,我爱罗说的那句话确实非常感人肺腑。
只要有北极星这个人存在着,那么一切就都完美了。
那时候,即使是旁观者的他都不禁为此感动。
可是抛却容易被点燃的激情,冷静下来理智地想一想,世界上存在这么轻松的事吗?
最近的例子,漩涡鸣人一直说只要当上了火影,就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就好像过去的一切卑劣待遇他都能一笔勾销似的……咳咳。
且不说当上火影有多难,就算他真地当上了火影,难道就能自然而然地被所有人认同吗?
他忘了自己好不容易成功毕业结果还差点被旗木卡卡西重新扔回忍校吗?
世界上才没有那么轻松的事,我爱罗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在充满了孤独与寂寞,濒临绝望的远方,他逐渐将北极星美化成了一个接近理念的东西。
北极星不仅是我爱罗的绘里奈,他还是我爱罗的美好家园。
有人问过北极星,他有能力、有勇气去充当那么多人的美好家园吗?
大概是没有的。
而即便有,依照北极星一直以来的性格,哪怕是为了自己下的决心还有为之终生奋斗的梦想,他大概也会咬着牙点头。
这样就好了吗?
这样的北极星确实是一道挑不出任何缺点的,十足十地能够成为世人目光所聚的明亮又温暖的光。
当然好。
想必北极星自己也会甘之如饴的。
可是,不是说他不尊重北极星的决意与牺牲,而是……
在上一封来信里,他看到的是一个绝对无法做到的北极星。
一道纯粹的光怎么能有自己的意志?
一个理念性的美好家园怎么能存在着私心?
北极星到底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是他在文章里重申过无数次的,和他们一样的人。
他不是在自陈其苦,他是在努力表达这样一个讯息:只要你们愿意,也能成为另一个北极星。
奈良鹿丸看清了这一点,随即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父亲,我爱罗他们都没有看清。
奈良鹿丸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将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并不否认,他更想要说服,更关注的是自己的父亲——然后让他们清醒过来,为自己的幸福而奋斗。
有人在为我们的幸福而奋斗,他们是英雄;我们也能为我们自己的幸福而奋斗,我们也是英雄。
手持火炬的人多一点吧,多一些英雄吧,没人愿意真地看到活生生的人变成柴火的。
……
奈良鹿丸翻身下床,摸了把脸,光着脚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前不久母亲给买的小台灯。他从抽屉里翻出北极星方才的来信,又读了一遍,然后才狠心烧掉毁尸灭迹,准备回信。
「晚上好。
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您。
今天我去找宇智波佐助了,因为需要多重影分|身之术,这是一个禁术,但是对于人柱力而言,只要不是心志过于脆弱的,那么简直是以一敌百的大杀器。
为了抵抗一尾而一直坚持没有睡觉的我爱罗当然是个心志极其坚定的人——其实,从他等待了这么久也没有放弃去追随您也能看出来。
说起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怎么确保万无一失,顺利进行计划。泄露村子独有的禁术给外村忍者这种一听就很恐怖的罪,我犯了这个罪,可是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完全不在乎这一点,好似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似的,将其彻底忽视了……啊,偏题了,抱歉,这并不是我想跟您说的。
应该先描述一下关于宇智波佐助这个人。
他实在不是一个好人选,您肯定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大概不清楚那家伙很不讨人(同性)喜欢吧。
身为宇智波一族的后裔,高傲自大,从来都用下巴看人,不愿意和同学交流,以为所有人都是拖后腿的,团队活动更是喜欢独自行动……简而言之,是一个虽然不是坏人,但只要能选择的话,大多数人都不会乐意和他呆在一起受气的家伙。
村子里知道多重影分|身之术的,我能够想到的,不多,但也不少。无论从保密的角度还是后续麻烦的角度去看,选择宇智波佐助都不能算是最好的结果。
此刻反省,或许那时候的我并不是理智的,是一种或许多种情绪支配了我的大脑。
虽然我们是同学,但是无论是刚入学不久,他还有家人来接他放学的时候,还是灭族事件后,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总而言之,纵横整个忍校生涯,直到现在,哪怕算上打招呼,我和他的交流大概都不超过一百句话。
刚才,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那家伙明明很讨人厌,我也很不喜欢他那种性格的人,一看就很麻烦,也不好相处——我能在不吹毛求疵的前提下找出他一百条和我合不来的理由,还能问心无愧地坦言那绝对不是我的问题。
可是,刚才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心虚得几乎要落荒而逃,直到现在,难以言说的对于他的复杂感情依旧在拉扯着我身体里的某个部位——那应该是羞耻心存在的地方。
您曾说过那一晚,木叶村的沉默是血蛭般的沉默。您说那一夜的木叶很安静,那是一种夸张的静,像坟场落在村子里。
我也是保持了沉默与安静的一份子。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我的羞耻不是因为我忘了那时候的我一无所知,我的羞耻是因为我竟然清楚地明白,那时候,如果有人和我说真相,那么我一定会继续保持沉默,坐视他们被自己的亲人屠杀殆尽。
即使那里面有宇智波佐助。
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在五年前的我已经在心里把他和他的家族都杀死了。
近几个月,我有时候会观察他,发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我偶尔会想他在某些地方的滞留,他某一时刻突然的沉默……他承受了五年,今后显然也会继续背负下去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显得我这五年来的平静悠闲很讨人厌。
是比他让我讨厌的程度还要糟糕上一万倍的,连理由都无法找出来的讨人厌。
……」
奈良鹿丸通过倾诉疏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又理智分析了一下自己之所以会这么想的原因,继而话题一转,终于说起他应该说的而不是想倾诉的事。
「……
当然,也不是纯感情的因素让我选择了宇智波佐助,我选择他,也有一些或许现在的我还无法整理完全的理由。
既然他能被列入选择范围,那么我当然有把握他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到时候我爱罗的事牵扯出来就糟糕了,这种自杀行为自然不能做。无论是从个人的性格因素以及外界因素,宇智波佐助主观上将这件事主动暴露出去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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