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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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一走,叶孤城的生活作息再次恢复成以往的模式。

一大清早起床，练满一个时辰剑便沐浴用餐，而后开始处理政务,接着看书习字。

午后，又卧在榻上看歌姬们抚琴跳舞。

这样的日子在他人眼中甚是逍遥自在，对叶孤城而言，却百无聊赖没什么乐趣可言。

叶孤城单手支颐，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城主。”老管家不知何时静悄悄地来到一旁,像是怕惊到主子似的，苍老的声音放的极轻,道：“孤鸿少爷来了。”

不多时，白衣少年背脊挺直地走了过来，但见他一头青丝束在玉冠中,端得一副不苟言笑的冷酷表情。叶孤城神色恍惚,有一瞬间竟是从少年身上看到了西门吹雪的影子。

原因大概是……

叶孤城的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肤色白了好几个度。

男人慵懒地斜躺在榻上，神情冷漠,颇有种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感觉。当那淡漠的眼神扫来，叶孤鸿紧张地抿了抿唇,努力绷住“西门吹雪”的人设,恭敬地唤了声：“堂哥。”

叶孤城道：“在外修习三年,剑法可有所感悟？”

叶孤鸿道：“略有所得。”

叶孤城话音一转,道：“你还崇拜西门吹雪？”

叶孤鸿抬头挺胸，铿锵有力道：“他是我毕生追赶的目标！”

声音的洪亮程度足以证明叶孤鸿是西门吹雪的狂热脑残粉,而且是无可救药的狂热脑残粉！

叶孤城：“……”

叶孤城无语道：“你可想见一见西门吹雪？”

叶孤鸿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可以吗？”

下一瞬，眸光黯然,垂首羞愧道：“我剑法堪堪小成，没有资格见西门吹雪。”

叶孤城：“……”

见个面，还要论资格？

叶孤城道：“他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叶孤鸿神情依旧低落，道：“像我这样的人，西门吹雪怕是不会多瞧一眼。或许看在您的面子上，他才愿意肯屈尊降贵，见上我一面。”

被堂弟幽怨目光盯得瘆得慌的叶孤城：“……”

堂弟自尊心这么高这么要强的吗？

忍痛拒绝与男神相见的叶孤鸿在心中长吁短叹。

见男神的大好机会摆在面前，谁能无动于衷？

但是，剑法大成之前，他没脸见，嫌给男神丢人。

叶孤鸿死脑筋，认定了一条死理：不够优秀，不能见偶像。

所以，堂哥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勒紧拳头，仰脸宣誓，道：“待我剑法大成那日，不仅要见西门吹雪，还要挑战他，并且打败他，心甘情愿承认我并不输于他！”

叶孤城：“……”

有梦想就有动力，白日梦做做也挺好的。

叶孤城没有戳破他的美梦，让他回归现实，而是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见西门吹雪？”

“不见！”

叶孤鸿飞快拒绝，就怕慢一点就被诱惑的改变主意。

他的脸色变来变去，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从狰狞扭曲的面目上，可见他内心多么纠结不平静。一想到见西门吹雪的机会就这样溜走，还是他亲自放弃的，叶孤鸿便心痛到无法呼吸。

静静看着堂弟表演内心挣扎独角戏的叶孤城：“……”

“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勉强。不过……”叶孤城起身道：“我倒是很想见一见他。”

叶孤鸿惊疑道：“你要挑战西门吹雪？”

以叶孤鸿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不然，堂哥见西门吹雪干什么？

闲着没事找他聊天吗？

叶孤鸿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真相了。

叶孤城可不就是闲着无聊，想找西门吹雪谈天说地。

“西门吹雪是我朋友。”叶孤城淡淡道：“许久不见，该去看望一下。”

新年一天天逼近，西门吹雪还不过来，叶孤城这便亲自动身去找对方。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叶孤鸿羡慕、嫉妒、眼红、失了智！

他急切道：“堂哥，我的剑法什么时候能达到你的水平？”

堂哥与西门吹雪齐名=剑术相当。

不求超越男神，能达到男神同一水平线，有资格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像堂哥这样和对方交个朋友就好了。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实在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撒了个善意的小谎言，道：“勤勉二十年，有望。”

叶孤鸿：“…………”

叶孤鸿一颗盼望早日见偶像的小心肝瞬间碎成千万片。

他两眼发黑，顿觉前路无望。

不就想见个偶像嘛，怎么就那么难呢？

别到时候孙子都出来了，偶像还没见成。

现在改注意还来得及吗？要不还是沾堂哥的光，跟着一块去见西门剑神？

不就自己打自己的脸嘛，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为了偶像，受点小委屈算不了什么。

叶孤鸿终是没有改口，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他的偶像他的男神可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说一不二，这种精神令人敬佩，也值得叶孤鸿学习。

所以，再心动也得忍着！

叶孤城临走前，看了一眼叶孤鸿。

“你的发型……”

叶孤鸿条件反射性地昂首挺胸，满脸自信的光芒，“有问题吗？”

这可是西门吹雪的发型，在武林中代表着时尚，引领着潮流，众青少年一代争相模仿。身为其中一员，叶孤鸿十分自豪而骄傲。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换了发型。”

叶孤鸿精神一抖，道：“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

叶孤城道：“三年前，恰好是你闭关修行的时候。”

叶孤鸿：“……！！”

叶孤鸿瞪大眼睛。

他闭关修行的时候，西门吹雪就换了发型，换句话说，他的发型落伍了三年？！

难怪小伙伴们看他的眼神不对，难怪小伙伴们齐齐换了发型。

看他笑话就算了，看过后还不告诉他！岂有此理！

发型，马上改！

叶孤鸿脚尖一点，迫不及待地运起轻功，转眼消失。

叶孤城扶额低笑道：“挺有趣的，不是吗？”

老管家笑呵呵道：“少年心性，难能可贵。”

西门庄主魅力非凡啊，迷倒了武林中一帮子青年俊杰。

就说孤鸿少爷，放着城主不去崇拜，反而极其崇拜未曾见过面的西门吹雪，老管家是理解不了的，西门吹雪和自家城主不都一样厉害吗？

老字号糕饼店，今日迎来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人已经坐到糕饼店里间，修长漂亮的手指捏起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

这家老字号的糕饼店出售的糕点不仅雅致精巧，味道也相当不错。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称得上品。

这家老字号糕饼店生意红火，原本的老掌柜岁数大了，便让儿子接手。老掌柜的儿子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手艺传承于老掌柜，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糕饼店的生意也就越发好了。

鲜少有人知道开遍各地的连锁老字号糕饼店是西门吹雪老家人所开。

叶孤城也是碰巧才知道这事。

叶孤城不是专门过来吃糕点，只不过中途看到这家老字号糕饼店，好奇西门吹雪老家人卖的糕点口味如何，尝尝罢了。

叶孤城并不嗜甜，每种口味尝了一口，便继续赶路。

中年汉子目送那道挺拔如竹的身影离去，走进里间冲老掌柜道：“爹，需要和庄主汇报一下吗？”

老掌柜笑眯眯道：“白云城主朝哪个方向去了？”

中年汉子道“南方。”

老掌柜道：“所以啊，不必多此一举。”

若是白云城主想给庄主一个惊喜，他们事先通报，岂不扫兴。

从白云城回到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便闭门不出，只为思索一个问题——他喜不喜欢叶孤城。

西门吹雪回忆起俩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舒畅惬意的紧；回忆起他们心有灵犀，但凡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所思所想；回忆起不爱说话的他们，却能无话不谈，说上一天一夜……

西门吹雪思来想去，想到与叶孤城惺惺相惜，视彼此为唯一的知己，又想到叶孤城的前未婚妻明里暗里的话，方才渐渐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是喜欢叶孤城的，不然怎会三番两次对他的性别产生失望的情绪？

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前面铺垫了十几年，他早就习惯将叶孤城当做亲人，当□□人。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西门吹雪心头的烦躁感一扫而空。

等理清思绪，陡然发现新年正在迫近。

西门吹雪没有忘记他与叶孤城的约定，这便准备动身去白云城与男人一道过节，顺道表明心意。

虽说感情顺其自然最好，但是西门吹雪尚且年轻，年轻小伙子头一回春心萌动，内心火热一片，做事也就没有瞻前顾后，思虑也没那么周全了。

西门吹雪负手而立，在丫鬟替他收拾衣物的空档，寻思着如何摘下叶孤城这朵高岭之花。这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关系着结束单身或孤生的重要事情。

有叶孤城珠玉在前，他估计很难再喜欢上别人。

两情相悦最好，倘若叶孤城拒绝他的心意……

西门吹雪面色沉重，开始思考叶孤城拒绝他怎么办。

会排斥、疏远他么？

念头一生出便被否决。

就算叶孤城拒绝他，也会继续和他当朋友。

西门吹雪十分坚定这一点。他了解对方，正如对方了解他一般。

因无特殊感觉，只能辜负朋友一腔心意，但是朋友喜不喜欢自己，都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这一点，永远不变！

所以，最坏的结果无非告白遭拒，继续与叶孤城当朋友。

如此想来，心里安定不少。

岂料一出门便碰上日思夜想的人，西门吹雪微微一愣。

叶孤城莞尔道：“出门去白云城？”

西门吹雪道：“约定的日子快到了。”

见他没有忘记两人的约定，叶孤城心情疏朗，道：“你所烦恼的问题可有理出头绪？”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道：“已经思考的十分清楚。”

叶孤城目光微凝，是他太敏感了吗？

为何感觉西门吹雪烦恼的问题与他有关？

叶孤城只身一人前来万梅山庄，身上除了银子，只带了几身换洗的衣服。

自他第一次到万梅山庄做客，西门吹雪同样将他安排在隔壁，吃穿用住安排的妥妥当当，确保万梅山庄就像是他第二个家一般舒适自由。

叶孤城风尘碌碌地赶来，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一身清爽。

用完饭，便和西门吹雪去了梅林。

万梅山庄景色秀丽宜人，在梅林中漫步乃一大享受。

叶孤城呼吸着新鲜空气，耳边忽然传来朋友清冽低沉的声音，“云鹅飞鸟去悠悠，红豆离离画内留[1]……”

叶孤城一脸懵圈。

这里风景优美，最适合吟诗作对，但是……这首诗是不是哪里不对？

这是首藏头诗，暗语：我喜欢你。

叶孤城：“…………”

什么情况？

西门吹雪对他念情诗？

有没有可能是他自作多情？

叶孤城薄唇微动，道：“你……真是西门吹雪？”不是易容的？

西门吹雪道：“如假包换。”

叶孤城道：“可是，你，你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心系于你。”

他性格一向如此，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藏藏掖掖。

倘若他喜欢叶孤城，必然坦诚相待。这是出于对叶孤城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所以，他坦荡直接的表明心意。

叶孤城：“……”

这话最简单直白不过，叶孤城没法自欺欺人。

#我拿你当对手，你却暗暗觊觎我#

叶孤城木了木，一脸迷茫。

西门吹雪为什么喜欢他？他喜欢的不是孙秀青吗？

想到孙秀青，叶孤城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对恩爱夫妻最终和离……

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吧？

毕竟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虽然西门吹雪与孙秀青分开的时间比较微妙，正是在紫禁之巅决战后，但那是因为西门吹雪领悟了无情剑道，为了成全他，孙秀青才主动离开。

先前，叶孤城好心中坦荡荡，认定这事和他没关系。

现在的话，西门吹雪突然向他表露心迹，叶孤城莫名心虚了。

由于他这个变数，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姻缘没了，现如今西门吹雪又莫名其妙改变了性向，甚至对他表白……

叶孤城不明白西门吹雪为什么喜欢他，但是不妨碍他深深地自责。

这一切皆因他而起，他要负起大半的责任。

见男人默然不语，西门吹雪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的答案呢？”

叶孤城深吸一口气，道：“容我仔细想一想。”

“好。”

他也是想了许久方才明白自己的心思。

这么想着，西门吹雪那双锋利如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男人，等待他的答案。

叶孤城：“……”

叶孤城是个极其冷静理智的人，就算西门吹雪杵在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他依然可以做到熟视无睹，切换到感情推理模式，快速整合理清纷乱成一团的思绪。

这可比起西门吹雪必须回到万梅山庄才能彻底冷静下来，理清感情去向来得干脆的多。

叶孤城敛目沉思，他和西门吹雪本就是朋友，无论接受对方与否，都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一点毋庸置疑。

确定好这一点，叶孤城放心地思考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西门吹雪。

他冷静地回忆与西门吹雪相处时的画面，舒适、惬意，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无趣。

但是，他不喜欢男人。

可那个男人是西门吹雪……

是西门吹雪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行？

叶孤城思忖半天，才缓声道：“感情会动摇你的剑道，你不怕受此拖累？”

西门吹雪反问道：“你会成为我的拖累么？”

叶孤城也不确定。

西门吹雪的情况与他不同，对方修无情剑道。

既然无情，那便要断情绝爱。

紫禁之巅那场决斗，无疑暴露出一个严峻的问题，西门吹雪受感情所累，无法发挥剑法的最大威力。

妻儿，困住了他的脚步。最终，孙秀青带着儿子离开他的世界。

西门吹雪对他产生了感情，那么这份感情是否会成为剑道路上的绊脚石，谁也说不清。

叶孤城给不出答案。

见他沉默，西门吹雪薄唇微抿，道：“即便当真如你所言，我也甘之如殆。”

这是他的选择，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由他一力承担。

“你这样……”

叶孤城轻轻一叹，西门吹雪对待感情的这份真挚之心，真是令人无法拒绝。

叶孤城动容了，并在心中自我说服，只不过多了一个情人的身份而已，和西门吹雪试一试也无妨。不适合的话，大不了继续当朋友。

叶孤城几乎将自己说动，眼角余光瞥见乌鞘剑上那只骨节泛白的手，心中经不住一软。西门吹雪眼神锋利冷锐，面上处惊不变，握剑的苍白手指无疑暴露出他紧张的心思。

#突然发觉对方有些可爱#

叶孤城暗戳戳掩藏住突如其来的奇怪想法，不叫对方知晓。

西门吹雪薄唇紧抿等着男人的审判，蓦地肩头一重，两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上面，他疑惑不解地看了过去，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人的画面，瞳孔骤然一缩。

叶孤城在求证，做最后的求证，看他和西门吹雪是否能够发展出另一种关系。

当唇瓣相贴，心湖荡漾，属于“爱情”的那根弦轻轻拨动，叶孤城找到了答案。

自己当真迟钝，哪有朋友，一年中的大半时间花费在对方身上，恨不得与对方日日相伴。

作为鬼魂时，离不开西门吹雪是无可奈何。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习惯可以说得通的了。

叶孤城暗暗思忖，或许早在上一世的陪伴中，那份纯粹的友谊就在悄然改变，只不过他没发觉罢了。

失去初吻的西门吹雪为男人的“热情”惊呆掉了！

上一刻男人还在犹豫，下一刻就做出如此唐突之事……

眨眼的功夫，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路程？！

西门吹雪双眼发直，大脑空白一片，叶孤城甚至可以感受到掌下的那具身躯有多么僵硬。他不由得低笑出声，西门吹雪这幅呆愣的样子，果然可爱。

男人的笑声优雅低沉，听在耳中性感极了，西门吹雪回神后，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你的答案？”

男人修长的手指竖在唇边，轻轻点了点，道：“不讨厌，也不排斥，感觉似乎……还不错？”

西门吹雪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激动、喜悦溢上心头，如同蜂蜜糖浆包裹住心房，那种甜蜜几乎让人溺死其中。

西门吹雪心情显而易见的晴朗，叶孤城被感染地露出笑容，道：“你呢？”

西门吹雪光顾着发呆，哪里品味的出来，再者纯情的嘴贴嘴，又能品味出多少？

于是，冷峻的面容露出迟疑之色，道：“不然，再试试？”

叶孤城：“……”

西门吹雪这么主动的吗？

看着那双凌厉中透着灼热的眼睛，叶孤城终究不忍它失落。

正待他付诸行动，西门吹雪便迫不及待地揽住他的腰身，以极其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靠了过来。见男人不语，西门吹雪自以为接到了暗示，觉得叶孤城是在等他主动出击。毕竟先前主动的是对方，现在换他主动也是应当的。

叶孤城：“……”

轻风缱绻，花树摇曳，漫天花瓣围着相拥的两人飞舞。

梅花中，悄然无声地钻出一只小青鸾，两翼扇动，刹那间体型暴涨百倍大。

又有一只凤凰飞出树干，与青鸾交颈盘旋。

鸟语花香，鸾凤和鸣。

冷冽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眼前的画面唯美而梦幻，任谁都不忍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