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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浔的心猛地坠了一下,像落入了冰窟窿里,阴寒刺骨的冰棱随着坠落一次又一次地刮磨着,清晰而真切。
仅仅那一瞬间,他在脑海中飞速地想着。是谁?是谁下的毒?是魏衡么?想要借着毒药来控制唐窈?是赵柔桑?因为自己之前的故意离间而因此恨上了唐窈?是祁洛和皇后?因为唐窈帮自己对付他们,因此记恨上了?
可彼姝堂里里外外都是自己的人,他们是怎么将手伸进来的?
他思来想去,无论如何唐窈中毒,是谁下的毒手,他都逃不开干系,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如若当初他没有利用唐窈,是不是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责和悔意。
“是什么毒!”祁浔怒道,声音里已带了些因愠怒和害怕而生的颤抖,尽管已极尽克制,可还是因为过于愤怒而提高了声音。
唐窈听到了声响,蹙了蹙眉,一睁眼便见到祁浔满面怒容的模样,再往旁边一看,便见怀辰的手正搭在自己腕上,正替自己诊脉,唐窈的手像触火一般猛然缩了回去。
缩到半途,却猛地被祁浔按住,不知怎么的,唐窈觉得祁浔在尽力将怒意收敛起来,眸中尚有伤色。
“唐窈,你中毒了。听话,让怀辰替你诊脉。”
话语中带着些克制和疲惫,像是在哄她。
唐窈还是想要缩回手,可根本拗不过祁浔的力道,她知逃不过,只得将手重新伸了出去,垂眸敛住了眸中的情绪。
祁浔握住了唐窈的另一只手,握得有些紧,唐窈有些吃痛,想要拽出来却徒劳无功。怀辰在一旁施针取血查验着,又查看了一番唐窈的舌苔。
唐窈察觉到祁浔的那只手越收越紧,掌心内的汗意渐渐黏-腻,整只手却慢慢冰冷起来,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是在,怕么?
只那大约短短一盏茶的时间,祁浔恍惚间觉得过了很久。
怀辰用袖口擦擦脑门儿上的汗,知道自家殿下急,便边擦边道:“是水银。但好在下毒者十分谨慎,用量很少,加上日子也短,没什么大碍,只要抓住源头,不再进食,我开副清肠排毒的药,施几日针,便好了。”
祁浔松了口气,勉力冲唐窈笑笑,“唐窈,没事了。”
像是对唐窈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一场虚惊散去,怒意渐渐涌了上来。
“查!彼姝堂里里外外都给我查!怀辰你一会儿将屋内的物件、香料、摆设全部查一遍。”而后祁浔朝外扬声,“怀凌!怀凌你进来!”
“殿下。”怀凌听出了祁浔话语中的急躁和怒意,匆忙进来。
“你将彼姝堂内的丫鬟全部押往地牢审讯,还有日常吃食经手的人,全部押下审讯!”祁浔怒不可遏,究竟是谁,向围的像铜墙铁壁一般的彼姝堂伸进了手,要害唐窈。
“殿下,要用刑么?”怀凌踟蹰道。还从未见殿下处置波及过这么多人,可见必是怒极。可按理来说,安排进彼姝堂的人都是特意选的可靠之人,怎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用,不用能问出来什么?”祁浔有些烦躁,心中也知道这样会波及到许多无辜之人,可眼下拖不得了。
“祁浔。”一直垂眸不说话的唐窈出了声,她抬眼看向祁浔唤道。
“你先去。”祁浔摆手示意怀凌先去办事,而后看向唐窈,等着她后面的话。
“怀凌,你不必去了。”唐窈叫住了怀凌。
“祁浔,是我。”
“你不要牵连无辜。”
唐窈看着祁浔,一字一顿道。
她原本还心存侥幸,觉得怀辰或许诊不出来,即便诊出来了,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旁人因自己的连累而受尽酷刑。
她良心难安。
祁浔先是蹙眉,而后舒展开来,并不肯信,“唐窈你是不是要包庇谁?魏衡?赵柔桑?”
祁浔根本不相信唐窈的话,她为何要给自己下毒?即便真是这样,她这屋子里不该有的东西都被他没收了,每日都有丫鬟监视着,她哪里来的毒药?
唐窈盍目,再睁眼时已下定了决心。
“真的是我,祁浔。”
“你还记得我抄佛经用的朱砂么?毒便是从那里来的。我借口要抄佛经,让丫鬟送进朱砂来,而后趁丫鬟不备收起了只银匙,夜里你还未来时,我时常会点灯在案头读书或抄经,趁丫鬟不注意时,将朱砂放在银匙中在烛火上加热,朱砂遇热则变为水银。这个方法是我从前在一本杂文中看到的,青楼里许多女子都用这个方法,食以微量水银,以之避孕。”
一旁的映碧赶忙低下头。怪不得夜里娘娘总是以挡光为由,把她们谴的远远的,她偶尔不放心看一眼,见到了也只以为唐窈在剪灯芯。原来竟是……这下只怕她也逃不过责罚了。
祁浔握着唐窈的那只手渐渐松了力道。
唐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刺,往他心口上扎。她那张红唇就那么一张一合,却胜过千般武器,疼得人四肢百骸都要裂开了。
祁浔看向怀辰,只希望唐窈在撒谎。
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定是在骗自己。一定是的。
怀辰感受到了祁浔威压而下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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