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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老不死六壬灵尊“以身殉道”之后,玄门里头的大妖小怪新魔老鬼也三三两两钻出来咋呼了一阵子。

渐渐成型的仙道体系在魔头两三个和小鬼好几波的磨练下愈发有模有样。

不过百年,修真界便河清海晏四海升平,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盛景。

玄门仙府立于凡世,护一方平安昌盛,凡修仙修其乐融融。如今的玄门体系被简称为四方十八门,以坐镇四方的四方世家为首。

论法道会三年一度,由四方世家轮流举办。而这一年,轮到了新晋四方世家之一的天一城江氏。

说到江氏,修真界各门各家的长老家主们都能立马将表情摆出一副虚情假意的讳莫如深。

原因无他,只因为江氏仙府所盘踞的地盘,正是四百年前六壬灵尊的葬身之地,镜图山。

.........

镜图山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连绵几个山峰都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却偏偏在这一片葱绿的正中间,耸立了一个灰不溜秋快秃了顶的山头。而这个快秃了的,恰恰又是几座峰中最高的一个。

“轰”......

熊熊而起的火光与狼烟已经越来越接近山顶,山头下边一圈稀稀拉拉的枯树林子里一片兵荒马乱,几个服饰相同的人被这雷声大雨点小的低级起爆结界轰的东倒西歪,每个人脸上都又多了一道滑稽十足的灰痕。

一个人撞了树又弹回来,歪歪扭扭转了个不大圆的圈,堪堪扶正头顶上的玉冠,哑着嗓子哭喊:“少主,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们人都折了八成了!”

为首的少年吸吸鼻子抹了把脸,努力把眼睛瞪圆想在看不到头的羊肠小道上找到些什么。胖嘟嘟的圆脸上横七竖八好几条灰印子,被他这沾了汗水的手一摸开,啧,黄的泥黑的灰红的皮一道道错落有致精彩纷呈。

所有人都没爬过这个山头,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高,离顶有多远,只是众人在无尽的连环起爆结界中仓皇逃来跑去,心里原本还揣着的那一丝本家人的优越感和底气已经被炸的不剩分毫。

在自家地盘上被旁人耍的团团转,江上寒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插,蓄了蓄力仰头扯着嗓子开始喊。

“黎尘!你有种出来和我单挑,带着一群猴子在我家山头上放炮算什么本事?你出来光明正大和我打一场,要是你赢了我手里的月将自然双手奉上,小爷我要是耍赖我就不姓江!”

江上寒脸是圆润了些,身材比年纪相仿的同辈人壮硕了些,可声音依旧是清清朗朗的少年音,捎带了一丝略显成熟的浑厚,声音不小,在这片死气沉沉的林子里传得很远。一时间几人没有任何动静,枯木林子里的枯树枝“咯嘣”一声断裂落地,本来细微的声响立时被一片死寂放大了数倍。

“江小胖你傻吗?”似乎是从半空中,飘飘荡荡扔过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几人齐刷刷把脑袋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江上寒更是扶着剑身还差点一个踉跄:“黎尘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哈,你看看你!”声音似乎又近了一些。

江上寒悄悄示意,有幸跟着上来的几人拎着剑踮着脚往那个方向挪。刚走出不到十步,又是听到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对方似乎笑得十分夸张,好一会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踮着脚就能躲开起爆结界了吗?你是不是昨天比试里输的还不够惨啊,这个等级的结界引爆范围有多广你还记不住吗,江少主你丢不丢人?”

众人都是一阵尴尬,娘的明知地上可能有地雷的时候这本就是不经意的动作你不知道吗?

江上寒面色悠的一沉,单手握着剑十分勇猛的大步跨出身旁几人的保护圈,低低道:“跟在我后面。”即使跟江少主不熟的门生也听出这几个字上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接连几个时辰的小心翼翼似乎在方才那阵称得上猖狂的笑声中溃不成军,对方真的太可恶,愣是生生用一连串的低等级结界和嬉笑嘲讽,把这波人心里那点谨慎和私闯禁地的不安磨得几乎一点不剩。

本来由于人数骤减盘算着采取迂回前进的想法直接被江上寒咽回肚子里,只觉得噎的喉咙生疼。

不再瞻前顾后,江上寒几个人行进速度显然快了不少,由于知道全都是低等级起爆结界,也就没有再刻意留人截守,他们只抓黎尘这一个祸害就够了。

一队人轰轰烈烈又踩爆了四个结界,人仰马翻之余却也是一路高歌猛进。

从一阵呛人的狼烟中钻出来,江上寒抻着脖子隔空喊话:“黎尘你就打算跟我捉迷藏耗死在镜图山上吗,拿你的命换天一城少主的命,还真是一本万利啊,是你舅舅指使你来的?”

言辞间无不讥讽,江氏和黎氏同为四方世家之一,江上寒是天一城少主,黎尘又何尝不是碧连天少主?

江上寒唇角微微上扬,显然江少爷也终于调整了策略。跟无赖打嘴炮,可不就是得靠不要脸么。

“呵,是吗?”

林间又窸窸窣窣了一阵:“唷,江大少主跑不动了,我看看您今儿带了多少人啊?”说完了便装模作样开始数,“一、二、三......”那边似乎顿了一下,“咦?我说江小胖,这回有长进啊,才不到十个人?”

是挺有长进,本来听说要闯禁地抓人,他是点了大几十号人浩浩荡荡杀过来的。

众人默。

还没等那边懒洋洋夹着七分嘲讽的声音落地,江上寒肥嫩嫩的两只手掌已经快要把剑柄握碎了,一口牙咬的嘎嘣脆响,若是方才说话那人在他面前,估计恨不能扑上去把他咬个稀巴烂然后一块块扔在后山喂狐狸。

江家人骨子里有一股祖传的傲气,可是他绷不住啊绷不住,黎尘的流氓气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从小家教严谨的江上寒又怎么是他的对手。

“就快到了,大伙加把劲儿!”那气死人的声音竟然还真有几分鼓舞的味道!

众人真是好生尴尬啊。

江上寒不再接话,沉默着闷头往前赶,又是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几人披灰带彩的站到了一片稍显空旷的林间空地。

“唷!”声音蓦地拉近,几人皆是一抖,一个少年从江上寒几人头顶的一棵枯树杈上探出头,“跟上了哈!”

声音清澈穿透力极强,距离悠的拉近让江氏众人顿时有种把耳朵捂上的冲动。

少年斜倚在一根颤巍巍的树枝上,面颊白净眉目舒朗,乍看上去一张笑脸十分勾人喜欢,只是眼角眉梢有一丝不甚明显的邪气。他靠在树上俯身向下看,树影斑驳的日光将那人周身的浅色校服透出一圈晃人的金边,束在脑后的乌发随意垂在肩上,唇角斜勾,透着一股十分漫不经心的有恃无恐。

几人迅速拔剑摆好阵势,江上寒那边早已把牙齿咬碎,举起银光闪闪的剑身毫不犹豫的指向他鼻尖,瞪着他恨恨道:“黎尘!”

两个字似乎是极不情愿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仿佛只是把这人的名字反复在齿间研磨就能让他生不如死一般。

“在的在的。几位累不,要不要吃点果子垫垫,我尝过了,没毒。”少年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掏出包在衣摆里的十几颗野果子扔下来,脸上的笑容几乎称得上纯洁无瑕,连江上寒平日里最讨厌的那丝讥诮都被微弯的眼尾掩藏得无影无踪。

扔完了还不忘接上一句,“死树林子实在贫瘠,就这些了,被你们落在路上的兄弟就没得分了哈。”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衣襟上随意蹭了几下“咔嚓”啃了一口。

树底下几人干巴巴站着没敢动手,这一路七拐八绕大呼小叫真是累的够呛,见到头顶上那小子喉结微动将那块果肉嚼碎了咽下肚去,不由得眼神犯直勾勾脖子咽了口唾沫。

江上寒不耐的朝他吼:“你究竟想做什么?”

好整以暇的蹲在树杈上等着他们来抓?江上寒可不会这么想,谁知道黎尘守在这个地方又布了什么陷阱。

黎尘将手中的小红果子三两口下肚,拍拍手,手肘支在树杈上托着腮看他。

“你说呢?都是半个当家的了,别这么不上道行不行?”黎尘眨眨眼,眸中神色坦荡无比。

镜图山丹鼎峰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修真界众所周知的灵器宝库。据谣传,这里头藏了数不清的宝藏灵器,而其中最有名的,无非就是有着天下第一剑盛名的灵剑“月将”。

江上寒自认比头顶上这当强盗都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货长了两岁,他忍:“我说了月将在我手上。”

黎尘哈哈笑了两声,在树枝上换了姿势:“江小胖,说你傻你真承认啊?”

江上寒又是变了脸色,这次却不是怒,而是羞,花猫似的脸上看不大出来红了几寸,但是露在发间的耳尖却像是能冒出烟来。

趴在树枝上的少年看他们时而恼羞成怒时而警觉万分的模样乐不可支,在树杈上差点把自己笑的颠下来。

笑了一阵,他伸手轻点,翻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江上寒没动,周围几人猛地后退一步,与他拉开出招距离。黎尘如今两手空空,近身打起来自己手上的剑不一定就招呼在哪个身上了,他们这种穿鞋的与对方这种光脚的近身肉搏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更何况该光脚的还是个出了名的跳脱无常,谁知道他准备上来抢了谁的剑去?

一起上山的可不止黎尘一人,几人此时也提高了警惕四处查看,这一看不要紧,几个人瞬间傻了眼,包括一脸阴郁的江上寒。

越过眼前几棵颓败的枯树遮住的视野,极目远眺,隐约能看到此处山峰之下连绵的山峦间飘荡的雾气,层层葱绿间丝丝缕缕缭绕的白绢随风舞动。

一览众山清幽旷远,登时一股磅礴的天高地迥感直冲眉宇。

他们已然登上了峰顶!

可还没等江氏众人胸中激荡的那股巨浪澎湃起来,缠绕在枯树杈上的湿润雾气被风吹散,视线再次拉回,大喇喇杵在面前的,就只有一个简陋不堪的小院子,三面茅草屋,一面竹篱笆,前后不过十丈见方,院里空地上除了一口井便再无他物。

说好的金壁辉煌的大殿呢?

小院主屋后有一排枯树,枝杈几乎落尽,其中两棵分别向左右/倾斜的厉害,树干上还留有十分嚣张的一片灼烧痕。

江上寒脸上表情又塌了两分,手中的剑架上黎尘颈项:“你炸了剑冢,你是真不怕死啊。”

“嘿嘿”黎尘不置可否,对距自己脖子只有纤毫的剑刃更是视若无物,依旧嬉皮笑脸,抬手指了指那破败的小院,道:“怎么样,跟着我跑来禁地收获不小吧,喏,你们满门上下心心念念的丹鼎峰藏宝殿。”

江上寒显然也被这名不符实的“藏宝殿”惊艳到了,眸子一时明暗不定:“你的人呢,埋伏在哪?还有,你为何对镜图山如此熟悉?你可别告诉我你天生神力,自幼就与各种禁地通灵!”

丹鼎峰,镜图山最高的一座峰,被玄门列为第一禁地的丹鼎峰。自江氏崛起,这个地方便是禁地,江娆之后,更是只有执掌星辰石的江氏家主才能进的来。

黎尘竟能破了江娆留下的携灵结界闯进山,更匪夷所思的,数百年来进来过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黎尘一个十几岁的别家弟子怎么会如此熟悉,甚至熟到单枪匹马在山里把他们本家弟子耍的团团转。

黎尘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将江上寒的剑身拨开,双眼弯弯笑容有些意味不明,开口却是答非所问:“月将果然不在这,别再说你这把剑是月将了,那剑自江娆死后就没人能拔得出,你家长老们把那东西藏得再严实,世家弟子里头熟记灵器谱的又不瞎。”

黎尘冲眼前恨不能把一个大大的“怒”字写在脑门上的江上寒眨了下眼,“出去别乱说,好歹江氏如今也是四方世家之一。”

黎尘说完话,错开身伸手拍了拍江上寒的肩,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剑冢里的东西不错,替我跟你家祖宗说声谢了。”

江上寒闻言瞳仁一缩,反手就要去捉黎尘的胳膊,却被他抬起手肘挡下,江上寒剑柄一翻斜刺出去,黎尘又先他一步后退到斜扫的剑锋之外。

“别呀,好歹咱们江黎两家也是世交,你直接拔剑砍我是不是太不讲情分?”

江上寒也很快收回剑势,冷哼:“江黎两家从来都是世仇,你闯我门禁地,炸我剑冢盗我灵器,黎尘,你是想让我江家在论法道会各家各门面前将你正/法是吗?”

“哼,就凭你?”黎尘足下发力,身子陡然一转,斜擦着江上寒的剑刃掠过,明明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在与江上寒错开瞬间,却见一缕黑发飘然落地,“还嫩点!”

江上寒只僵了一瞬,随即借势将剑拉回,飞快示意左右:“当然不是,我们人多。”

江上寒虽不是十分机灵,可也不是真傻,当然不会在明知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和黎尘玩什么单打独斗,他们是来抓贼的,可不是来比武的。

其余几人反应过来,便纷纷按照列阵挥剑向前。

黎尘飞快从袖口抖出一个什么,径直往地上一扔,随着一声闷响,人已经斜飞上了一棵树顶:“我的人来了,再会了各位!”

“轰”......四周接连不断一片轰鸣,江上寒顿时心下一沉,这回是他们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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