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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千寻把眉眼笑开了抬脚就要进门,可又被那人右手拦下,人家一脸坚定,眸子里透出丝丝缕缕的光,十分深邃。
饶是他纵横风月场十几年,这么高风亮节的龟公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富贵不淫的敬业精神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黎千寻只得抽了抽鼻子,一把抓回刚放进人手心的金锭子,捏捏衣襟里的白玉牌,想了一瞬,顺手向下滑到腰间,从腰里摸出一块乌木手牌,轻描淡写的晃了晃,牌子下面坠的黑色流苏穗子被/蹂/躏/得时间有点久,此刻正弯弯曲曲的随着晃动不停哆嗦。
那位十分有节操的龟公看到手牌双眼一亮,立即换了姿势,把撇到门外的一双胳膊拗到门里,一张脸笑的芍药花似的见牙不见眼,声音都霎时响亮了几分:“公子请!”
“啧”,黎千寻进门之后又把牌子塞回去,还是忍不住感慨,晏茗未这牌子是烟花地终身贵宾卡么。
前几年在混迹崧北一带时,倒是顺手用了几次这东西,不过都是在进了红门点了姑娘之后,有这块牌子不管妈妈还是姑娘们都会多上一倍的殷勤。如今连盘子钱都给省了,着实是个好东西。
黎千寻不由得暗自腹诽,晏茗未那个假正经,看着人模狗样,其实人面兽心。
黎千寻纵情花鸟风月,从十五岁开始,十多年来逛过的花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莺莺燕燕红灯绿酒的过场走的比别人耕过的田埂都多。既然是妓馆花楼,姑娘当然是最大的卖点,不过也少不了一些歌舞琴伎,而这座音红楼,就是方圆百里聚集乐伎最多也最好的地方。
正对门口的圆厅中央一溜包了金线红罗的漆木椅子从左向右排开,每个椅子上都坐了一位娇滴滴的美人,每个美人手里都擎着一根两尺长的翠杆,身上的衣着——也十分的客气。
佳人引路奏玉箫,厅里这十几位,斯文人都叫她们迎客卿。
合奏的曲子虽然并不十分和谐,可也挡不住这一整排媚里含羞雅/中/透/骚的赏心悦目,就单在这圆厅四周,就杵了十几位披金戴银的公子哥,眼巴巴望着姑娘们那欲露还遮的大腿和胸脯。不过也是看得到吃不着,迎客卿的名字是不在玉头牌上的。
黎千寻刚踏进圆厅,抬头险些被厅内一水儿的大红灯笼闪瞎了眼,妈妈就从左侧楼梯上迎了过来。
跟在他身后的龟公略压低声音:“寿妈妈,公子来换如意令。”
黎千寻眉梢微挑,换?面上不显,心里的惊涛骇浪都已经前赴后继一波又一波了,晏茗未手伸的够长,爪牙真多!
他抬头扫了一眼楼上一个个挂了红灯笼的储芳居,问道:“二楼临街东南角的那间可能点?”
寿妈妈顺着望过去,方才面露难色,堆在眼角的几道褶子一时被挤到了双眉之间:“公子,萱芷今天身子有恙,不能接客。”
已经被人花高价定出去的红灯场子,姑娘必然会有恙,他故意没有拿苏闲给他的那块玉头牌,而是用了从某处顺过来的如意令,就是想看看那东西到底有多大用处,总之至今为止,还没有被拦下过......
黎千寻双眼一眯,脸上笑容格外温柔:“无妨,我只听曲儿。”
“这......”寿妈妈思忖了半晌,一咬牙道,“罢了,公子且随我来。”
黎千寻脸上的笑不动声色的塌回去一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
萱芷是音红楼的花魁,不仅模样端庄颜色可人,还弹得一手好琴,另诗词歌赋也不在话下,称得上是个才女,不知情的人常常惋惜,不知这么个玲珑可人为何会沦落到风尘地。如今黎千寻却是心里一片清明,人家是要救她的情郎哥哥来着。
上了二楼,寿妈妈先是喊了两个跟妈儿,进去萱芷房间收拾了一阵,最后将门头上的红灯笼点亮,冲黎千寻弯身行了个礼便下去了,前前后后也不过半盏茶功夫,手脚麻利的很。
黎千寻进去的时候,熏香燃的正好,萱芷端坐在琴桌后,妆容精致一丝不苟。
席子上的小矮几上摆了几碟下酒小菜和一个白玉酒壶,黎千寻随意盘腿坐下,两根手指夹了一颗白玉花生米丢进嘴里,随着嘎嘣咬碎的声音开了口:“姑娘哪里不舒服,在下懂些医术,可以帮姑娘看看。”本来是十分正经的话,可一经过黎千寻的那张嘴,莫名就带了几分痞气。
手腕上的小东西又是一阵细微的骚动,黎千寻略抻了抻衣袖毫不客气的将他往里塞了塞。
黎千寻游戏花丛,惯用的把戏便是给姑娘们诊脉,三指一并,玲珑玉腕上这么一搭,三言两语哄得姑娘们心跳加速脉搏紊乱,再三言两语将脉象之异添油加醋,从摸摸小手到投怀送抱情意绵绵,红泥小炉上倒出的温酒都不带凉透的。
不过这把戏用在花楼里显然有些多此一举,但却捱不住黎千寻一时技痒。
萱芷微微点头道谢:“萱芷多谢公子关心,只是女儿家寻常毛病,无碍。”
黎千寻再挑挑眉。
娓娓话音落尽,萱芷十指轻动,凤舌琴上荡出一串泛音。
说来听曲儿就好好听曲儿,黎千寻便不再说话,靠在窗边似是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手指却在矮几上打着拍子,到了一处急音时,他忽然停了一瞬,下唇微抿,扭过头对萱芷道:“今天是十五吧?”
“铮”的一声嗡鸣,琴弦断了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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