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番外 珑儿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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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城里一处小院落,原本毫不起眼，破破烂烂的两间房，一间稍大些是做起居用,另一间太小，连张床都放不下，只能用来堆放杂物。院中接近门口的地方，又一边一间小屋子，靠西的是茅厕,东边则是厨房。

篱笆围起的小院子在王孙贵族眼里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可如今这院子外头站着几百的皇家御林军,十里八乡都听说了，住在这院子里的小姑娘身份了不得，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失散多年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大燕公主。御林军围着小院子,规规矩矩地站着，来瞧热闹的乡民们站在远处，近百双眼睛都盯着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宫里派来的嬷嬷、宫女并上太监,一共有十几人，都在院子里头同那位小公主说着话。但小公主似乎并不情愿,听着她们说话,脸上却没一点笑模样。

“好了好了,你们吵死了,我不要听了，我要回屋子休息了。”小姑娘说完就往屋子里跑,门被推得半开，她又转回身来，“我是公主,那你们现在都听我的对不对？”

“是，是，自然是的，奴婢们都听公主的，公主尽管吩咐。”

得了那几人的答复，小姑娘才笑了，指了指院子外头，“那你们都去院子外头呆着，我不答应谁也不能进来，知道吗？”

“公主，这……”

“不是说都听我的？”

那些人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离了院子。

小姑娘见人走了，手上用力，将门打开来，提起裙子走进去。

“李申。”小姑娘一进去就瞧见了斜靠在床头坐着的男人，一见着他，小姑娘什么烦恼都忘了，笑着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面对着他，身子前倾，“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李申看她笑也跟着笑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珑儿乖。”

眼前的人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但李申始终记得初见她时，混乱人群中她蜷着身子瑟瑟发抖的样子。那时候的小丫头才三四岁，却一点不认生，人小鬼大的，遇上了李申就缠着不放了，走哪跟哪，非要他带上她。

“她们催得紧，想是这几日就要上京去了。”小姑娘并没多想去什么京城，她听说过的，大户人家规矩多，如今她去的可是举国上下最大的大户人家了，那可是皇家，她还是更愿意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没办法，宫里来接她的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容不得她半点拒绝。

李申闻言，笑着站起身，扶着小姑娘的肩膀，将人的身子摆正，“珑儿是大姑娘了，往后又是大燕的公主，可不许再任性，要听皇上和皇后的话，也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宫里不比外头，处处都小心些……”

还不待他说完，珑儿立马也站起来，她还只到李申胸口，少不得要抬头去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不同我一起去吗？”

李申苦笑了一下，很快又收起情绪，转过头去，换了副笑脸面对眼前的小姑娘，“我自然是不能跟公主一起去的。”

他何尝不想去，只是珑儿身份尊贵，他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也不富裕，如何能同公主一起回宫。也不是没想过将珑儿送去京城，到了宫门前他再回来，只是他细想过又觉得如此似是会让小姑娘更舍不得自己，不若狠下心，早点分离。但李申也不想让珑儿因此难过，影响了心情，好生劝说了半天，可珑儿根本不听，只坐在床边独自抹眼泪，李申坐过去哄，拿着帕子给小姑娘擦眼泪，“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肿了，去见皇上皇后可就不好看了。”

珑儿听了憋着嘴，抬起右手就是一拳，力气不重，软绵绵捶在李申胸口。

“好啦。”李申攥住小姑娘细白的腕子，那上头常年带着一副手串。

珑儿感觉到李申的手碰到了她腕子上的手串，低头看去，张了张嘴，想起什么，终于破涕为笑，将手抬起来凑到李申眼前，“你看这手串，你不是说你认得，是你奶奶送给你救命恩人的，虽说我记不得那人究竟是谁，但我既是公主，那从前身边人自然都是宫里人，兴许你这趟跟着我同去就能见到自己的恩人了，你不想亲自对她道谢吗？”

小姑娘刚哭过，眼角都还挂着泪珠，一双眼睛蓄着水好不惹人心疼，脸上写着的希冀让李申都不忍拒绝，只得轻叹了口气。

要说这手串，还真是多亏那时李申瞧见了小姑娘手腕上带着的东西，不然他也未必会一路带着个小姑娘。

李申命苦，爹娘去的早，只留下奶奶和妹妹，哪知道妹妹被恶人抢了去，自己也受了重伤，多亏好心人相助，才保住了性命，那时他虽卧床，但也知道奶奶将自己护身的手串送给了救命恩人。后来没多久奶奶也病逝了，李申独自生活，碰上大齐□□，李申听闻西北有起义军，便动了年头投军。

去了西北才知哪里有什么正经起义军，不过是山贼借势强抢百姓东西而已，有些失望的李申漫不经心地在西北诸城里流窜，某日行至鲁直，城中百姓乌泱泱的，他被人群推着挤进去，好容易找到个小胡同想过去喘口气，却发现那边角落里蹲着个小丫头，三四岁的模样，低头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听见他的脚步声，惶恐地抬起头，大眼睛怯怯地盯着他。

李申心一软，也蹲下来，柔声同小丫头说话，“小妹妹，你怎么在这啊，你爹娘呢，是不是迷路了，哥哥带你去找他们吧。”

小丫头似乎并不信任他，身子往后挪了挪，也不答话，默了片刻，却又开口应了李申，“好，谢谢大哥哥。”

李申那时不过十六七岁，模样青涩，好在眉眼生得不错，又因白净，大抵看着便面善，小丫头走投无路之下便将眼前这不大像是坏人的人当做了救命稻草。李申牵着小丫头，带她往胡同外面走，怕人群伤了她，还侧过一般身子护着她。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丫头谨慎，眼睛转了两圈，“我不告诉你。”

李申觉得好笑，刚想再说什么，面前忽然有人喊，“大哥，你看，那个小丫头在那呢。”

小丫头比他先看见那几人，捏紧了李申的手，往后扯他，“大哥哥，快跑，快跑，那些是坏人。”

李申见小丫头惊恐模样，转头去看，却见那些人确是往他这方向来的，当即也顾不得多想那些人为何要追撵一个小丫头，将小丫头抱起来夹在胳膊下面撒腿就跑。李申对鲁直并不多熟，只能乱跑，也不记得方向，不知怎么就跑进了一处山林，身后人穷追不舍，李申体力渐渐不支，脚下虚浮，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他没伤着哪，小丫头却不凑巧，小脑袋正好磕到了一处石块上，倒是没见血，但小丫头立时昏了过去。李申来不及细细查看她伤口，手忙脚乱骂起来，抱起人又接着往前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躲进一处山洞里，才甩了那些人。

到了山洞，李申将小丫头放平，替她查看头上的伤。小丫头哼哼唧唧，却一直未醒，李申怕再遇上那伙人，不敢往回向鲁直走，只得抱着小丫头继续向前，翻过山足足行了一夜才又遇上镇子，给小丫头找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