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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科举出榜的日子,不少夫人小姐都在榜前捉婿,钟学恺在茶馆二楼窗边看着热闹,笑着对自己的好友道:“小钰,是否有想起六年前你的狼狈?”
贺千钰淡漠地饮了口茶,岿然不动,瞥了眼那些看榜被堵在香脂软玉的学子们,话语却未曾落下风:“六年前我并未来看榜。”
他笃定自己能高中,自然不需要再来查榜,事实也是如此。
钟学恺没坑到人,笑着摇头,话锋一转:“听说近日你那青梅竹马来了京城,看来桃花将近,也许今年我还能喝上一杯喜酒。”
贺千钰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活泼的身影,紧接着就是画卷上那截然不同的温良画像,倒也不奇怪钟学恺知道这事。两人往来频繁,父母俱皆相熟,谈起此事也不为稀奇。
他父母的确有意向与岑家结亲,但还处于观望状态。岑家虽然如今是白身,却是书香门第,何况两人小时就有交集。岑家小姐岑梓也算得上姿容秀丽,只是不知为何,他并不十分喜爱。
他喜欢温柔娴淑柔情小意的女子,至今为止,不是没有达官贵人牵线拉媒,只是这些富家小姐家教虽好,举手投足却俱都有些傲气,他这才单身至今。而岑小姐,有些小才,却同样也活泼好动,不是能安于相夫教子的女子。
不是说不好,大盛开放,女子上街为常事,甚至曾经还有女子官至将军宰相,现今科举也允女子参与,只是女子若为官,需三年兢兢业业,不得生育。只这一条,拦住了多少跃跃欲试的才女。
虽说这些年两家并不走动,双方父母书信却不曾断绝,他也听闻过岑家小姐的传闻,不是他所喜爱的那类女子。
贺千钰甩头,略去这些想法,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钟学恺摇头:“数年未见,也许人家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你若是不喜欢人家,早说就成了。可别耽误人家女子大好年华。”
贺千钰不语,他今年二十有七,哪怕是在男女二十以上成婚也不稀奇的大盛,已经算晚的。岑家小姐也不过比他小上一两岁,至今未婚,虽妄加猜测非君子所为,可女子二十五都未曾婚嫁,着实有些奇怪。
但若是父母有意,对方也并没有什么缺点,相伴一生也未尝不可。
两人话语中的主人公,这会儿也在不远处看榜前热闹。
岑梓一身清俊的男子装扮,远远站在街边,也不刻意遮掩自己女子的身份,如她这般的女公子,周围不说多,却也有两三个。但更多的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企图邂逅有才有颜的新晋进士,寻得如意郎君。
男子打扮的岑梓却非和其他女公子一样,想要独树一帜,她这会儿正捂着胸口扶着墙,眼里满是心痛。
“要不是我娘不同意,这会儿被云鬓香衣环绕的就是我了。”
丫鬟梦恬没眼看,无情道:“小姐,你别想了,你虽然有点才华,可也就那样,还想考科举,怕不是乡试就能直接刷下来。”
梦晨安慰道:“梦恬,你别这么说,乡试小姐好歹还能过吧。也许天上掉馅饼,还能当个地方官呢。只是女子为官,三年不得生育,考科举的女子莫不是十几岁的天才、二十多岁雄心壮志的谋略家,就是三四十岁已经成家的妇人。小姐本领一般,当不得大官,年纪也不小了,夫人自然不允。”
明明是安慰,可岑梓只觉得扎心。
不用一直提醒她才疏学浅好吧!
其实女子为官三年不得生育也是上上代皇帝才制定的规则。女子科考这一举措一出,一时间有很多女子凭借才华获取官位,大多数却是为了物色青年才俊缔结连理,而有了家庭后,有一半女官都选择辞官回家相夫教子,官位更新换代快,事务杂多,这才多了一条规则。
梦恬:“小姐,我们该回去了,夫人说,下午还要去贺府拜访呢,说不得此行就能解决小姐的人生大事。”
说到这个,岑梓又有了精神,说实在的,她对贺千钰已经没什么记忆了,说是青梅竹马,实际上对方十三四岁就离开家乡求学,算起来也有十年左右不见了。倒是双方父母书信来往很频繁。
听说这位贺家公子斯文俊秀,如今是翰林院史官修撰,官至从六品。
本来前两年有个下放的机会,对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来说,下放就是场赌博,如果做出业绩,隔个几年调回京城,就能扶摇而上,若没有,可能以后就得留在地方。
贺家公子斟酌过后,还是选择了留下,靠修资历慢慢爬升。他办事冷静妥当,从无过错,很受上司欣赏,若继续保持,今后有望升任六部侍郎。
早年也有些傲气的看他不起,觉得他无能治理地方,留恋京城繁华,贺千钰当时反驳了一句,一时流传:“人各有志,我知我治理一城一池一郡一县一乡一里只能无功无过,为何还要为难自己?你们可说我不知变通,却不能说我无能无为。况且下放之官如过江之鲫,至今又有几人能荣耀归来?”
岑梓觉得这人还挺有趣,如果相处,不说能恩爱白首,却也能相敬如宾。况且见过画像,是她喜欢的那一挂。
岑梓至今未婚的原因挺简单,就是没能遇上合适的人,她会问提亲的对象三个问题,一,对女子为官有何想法;二,家中是否有妾侍通房,今后会否有;三,若今后两人相处不和,是否同意和离各自安好,是否尊重孩子的选择跟随谁人并不再干涉。
若说还有对岑梓的长相有点小心思的人,也都被她这三个问题劝退。岑梓说不上多么出色,家世门第也没有多么优秀,可思想却委实过于开放了些。这种你若无情我便休的强势到底不受当代男子多少喜爱。
当然也不是没有对岑梓有意并且立下保证的,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或者外因干涉,岑梓怎么都没能和对方相处出感情来,最后只好告吹。
眼瞧着家乡的适龄男子都有了婚配,岑父岑母不禁想到了同样未婚的贺千钰,况且京城繁华,又恰逢科举,指不定女儿就能找到心仪的对象。
岑梓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家里,虽然父母也只是口头埋汰,从来没有真的强制她结婚生子,反而在她和人相处的时候再三劝诫她仔细挑选,所以她对找对象其实还挺积极的。甚至想着,要是过了父母那关,她和贺千钰其实凑合凑合也挺好。
她还是挺相信父母的眼光的。
况且婚后,她就有理由可以参加一次科举,全了自己梦。
岑梓又垫着脚尖往前看了看,冷不丁从边上的小巷涌过来一堆女子,啊啊叫着挥舞着香帕冲了出来,岑梓措手不及,直接被推着涌到了路中央,差点没被这群女子给冲倒。
也不知道是哪位风流客中了榜,引来这些青楼女子的簇拥欢呼。
岑梓被带出数米,梦恬梦晨措手不及,根本没来得及拉住她,等到她被推出,直接撞倒在一位男子的怀里。
岑梓连忙垂手想要道歉,刚拉开距离,又被走过的女子往边上一推,再度跌进对方怀里。
岑梓:“……”她说她不是吃豆腐对方能信吗?
顾璆鸣心情很不愉快,先前来吏部借钱的某位大人又推辞交钱,各种哭穷。别以为他不知道前两天他家里还开了诗会,为了他那正值芳龄的女儿,相同年龄段的未婚男子中,独独不给他发请帖,不就是怕被他逼债下不来台?
某大人喝醉了酒的言辞:“我看上谁也决不允许我女儿嫁给他顾璆鸣,他老子是礼部尚书又怎么样!一个抠比,我女儿嫁过去给他洗衣作羹、穿粗布麻衣吗?”
当然这话顾璆鸣不知道,否则肯定得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要债。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
朝中无人不知顾璆鸣,此人为人冷漠,不苟言笑,对金钱尤其敏感,要起钱来相当无情,给钱尤其抠索。关键皇帝特别欣赏他,感动于有个人给他看国库,恨不得直接把现在的吏部尚书给撸下去,把他抬起来,守好他国库大门。
……当然,作为明君,也只能心里想想。
总而言之,心情不痛快的顾璆鸣就趁着休沐上街走走,暗搓搓看看有没有哪家公子哥一举高中忘乎所以一掷千金的,改明儿上朝可以上书,让这位钱多的大人也充填一下国库。
满脑子钱钱钱的顾璆鸣忍了岑梓第一次,第二次没忍住,脱口而出:“赔钱!”
岑梓:“???”
她避开前面的女子们,站到街边,看着顾璆鸣一头雾水。
好好一个长相俊秀身长如玉的男子,这会儿脸如黑炭,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败坏皮相的话语,实在拉低好感。
刚想道歉的岑梓立马咽下了到嘴的歉意,伸出手,红唇一张,颠倒黑白:“那公子准备赔我多少?明明看到那么多如花美女相拥而来,公子不避不闪,反而等着人投怀送抱。我无意被推搡在此,却因公子心思龌龊,本该安然无恙,如今却被占了便宜,公子可准备好要赔偿多少?”
顾璆鸣:“?!!”这还是第一回有人讹他!
顾璆鸣被气笑了:“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边上的小厮问睛不忍直视,拉了拉他,试图将人拽走。
他家公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在京城圈子里的女人缘有多差?就说他如今三十岁了,除了十八/九的时候,都压根没有媒婆上门,心里就该有点逼数。
好歹之前还能用谨慎持家来全个美名,多加润色总能碰上个单纯的女子自愿进入狼窝。现在可好,还光明正大光天化日的和人家女公子对上,这传出去,京城圈子里那为数不多的几位崇拜者也都得被吓跑了。
说来也好笑。
当年顾璆鸣年纪轻轻就一举中榜,媒人都快踏破了门槛,可愣是被顾璆鸣给挤兑走了。那些什么“给他想看浪费他时间精力不给他钱就算了还想要他的媒人钱简直臭不要脸”的歪理传遍京城内外,气得顾炜彤小姐追着打了半个府邸。
得亏顾炜彤小姐撞上了吴璟成姑爷,否则顾璆鸣少爷这话,能直接把炜彤小姐添上媒婆们的黑名单,硬生生拖成老姑娘。
其实也有很多少女芳心暗许,觉得他很“特别”,加上年纪轻,长相好,有才能,后宅干净,顾父顾母只有一对子女,为人谦和。女子们自动加上滤镜,自然更是觉得他千好万好。
奈何……朝中基本没有几个臣子没被他逼过债的,甚至前朝那些老臣还想赖掉当初从吏部的借款,也被他一一扒了出来,愣是让他们把钱给补上了。
想要娶他们女儿/孙女,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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