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残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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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豫压根都没听清楚两人聊了些什么,顾璆鸣双目失明，有着听力加成，老远就把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当下就没忍住这暴脾气。

被抓包的两人愕然,那个女孩更是羞愧不已无脸见人。

本来只是小情侣互相说说真心话，女孩虽然不乐意来带小孩,但面子上还是很过得去的，也很清楚自己的心情从道德上来讲说不过去。这下子直接给揭开伪装的表象，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谁都不愿意做一个恶毒没有同情心的人。

顾璆鸣咄咄逼人，讥讽道：“我们可不是孤儿,但和孤儿也没什么区别了。我们的父母都是和你一样，看我们恶心,怕被我们拖累，所以随便丢到了这里，一年半载都见不上一面。”

女孩脸白得厉害,张口结舌，欲哭无泪：“我，我不是说你们恶心。我就是夸张一下，其实,我就是有点害怕。”

顾璆鸣撇嘴：“反正都一样。”

关于他们父母这件事男孩都不清楚，他是偶然发现这里,而后就开始经常来做志愿。不过他并没有打听孩子家庭情况的兴趣，也是怕无意间伤到他们。

当下诧异万分，也顾不上女孩羞耻想要拉着他离开,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经常来这里，我挺关注残……相关信息，你们这种情况，不应该留在这里接受这些教育才对。”

顾璆鸣对人不对事，见男孩认真问了，也认真回答道：“据我们了解，年纪超过十五岁的会被送回去，之后怎么样不清楚，但被丢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这样无所事事到十五岁。”

这次游戏没有给人物基本介绍，但或许是为了方便他们了解情况，关于他们的信息很容易就能在教师休息室看到。

“最近我们听说，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是可以学习，将来可以找工作养活自己的。”顾璆鸣大言不惭，“比如我就很想做一个很厉害的盲人按摩师。可我们没办法随便离开这里，日常生活也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知道怎么联系自己的父母，也根本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愿望。”

女孩似乎被震住了，轻声问道：“你们如果找徐老师或者钱老师，他们应该会帮忙的吧？”

“没用的哦。”宋豫说，“我还说我想当残奥会运动员呢，也许今后可以为国争光。徐老师听说后特别感动，试图说服我父母将我送到这样的训练基地去。可是他们觉得我异想天开，以工作很忙没时间搭理我这种不成熟的思想为理由拒绝了。恐怕徐老师也只是认为我一时兴起，之后就没再提到过。毕竟我们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孩子。”

岑梓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用刚学的不成熟的手语比划自己想说的。

男孩看了好几遍，勉强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我想我们的父母大多数也并不是不爱我们，也许比起我们，他们更难接受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这里有吃有喝有住，老师们也很友善，足以说明我们的父母并不是真的对我们冷血无情。我知道他们伤心，我自己也很难过。但我不希望一直这样成为他们的负担。老师们不重视我们小孩的想法，不会为了我们去花时间精力劝导父母。我希望你们能帮帮忙，呼吁一下像我们这样孩子的父母，可以勇敢面对现实，这也是为了和我一样可怜的孩子。”

在刚刚之前，岑梓的想法还停留在她的“父母”完全可以给她更好的未来，希望这些大学生能搭把手。

但眼睛敏锐观察注意到刚刚情况不对的岑梓很快冒出了另一个想法。

这轮游戏是百人场，说明至少有一百个类似情况都遇到了难题。

仅仅寻找部分家长可以改善他们之后的生活，却也仅限于此。等到二十天或者三十天后，玩家这个无关群体会离开，看似对这种现象有所改变实际上却毫无变化。

而且对于这些不论抱着什么目的但愿意过来帮忙的大学生来说，一个个找寻劝说五十个孩子的父母难度太大了，不说他们愿不愿意，能成功劝成功一个两个的，恐怕游戏时间也结束了。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最了解岑梓的永远是顾璆鸣，他几乎立刻知道了岑梓的打算。

去过末世百年的岑梓只要知道身边还有人，听不到声音也不觉得太难熬。对比之下，顾璆鸣心态的确稍崩，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否则也不会需要岑梓提醒才能想到这一茬。

宋豫则和他们截然不同，对额外工作没什么兴趣。

顾璆鸣说：“你们没必要经常跑到这里来陪伴我们，这纯粹就是治标不治本。换成你们整天看着一群优秀阳光学识渊博的大学生活蹦乱跳在眼前能多高兴？”

男孩：“……”

好像，也对哦？

讽刺完一通的顾璆鸣话锋立转：“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帮忙，不如做一个关于‘孩子残疾父母要怎么做才能家庭幸福’诸如此类的项目研究，做个演讲，做个视频，请一些同样残疾但在各行各业有所成就的人站出来说几句话。他们肯定会很愿意帮助和他们有着同样遭遇的孩子。看到这些的家长，才能知道，所谓的养着孩子，并不是对他们最好的方式。”

男孩听完显得有些激动：“我怎么没想到呢！”

顾璆鸣仿佛知道女孩的位置，轻飘飘斜睨了一眼，幽幽道：“至于某些和你女朋友一样感受的人——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堵不如疏。要是我们都乐观积极一心为社会添砖加瓦，这些话自然就不会放在心上。”

女孩：“……”这含沙射影地还挺厉害！

男孩也顾不上原本的计划了，回去教室后向钱老师表达了歉意，说临时有急事，而后带着社团的人匆匆离开，看样子是打算趁热打铁，立马把项目做起来。

钱老师不清楚，还以为谁惹了他们不高兴，把玩家们狠狠训斥了一通，让他们“长点眼色”，有好心人来的时候，都客气着点，不要给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包养了要哄金主开心呢。”有人小声比比。

“这不就是靠我们给他发工资吗。”

“我看就是他一直黑着脸，一副欠他钱的样子，才把人给吓跑了。”

玩家们心里特别不爽。小游戏也比上课有意思多了！也比这里那些压根没什么乐趣的玩具好玩！现在可好，又得过枯燥的日子。

岑梓三人深藏功与名，谁都不敢说。

学生们的动作很快，制定了计划后准备阶段性地放出，以期尽早尽快引起社会注意，也能尽量保持话题热度。

最开始只是个街头的采访小视频，问题只有两个——

1.如果你的孩子因为先天或后天的原因身体、心理上有缺陷，你要怎么做？

2.如果你因为一起意外事故，身体缺陷，你会怎么做，会希望自己的家人怎么做？

采访遍及各个年龄段，回答什么的都有。有些不讲理的一开始听说可以“上电视”，还特别矜持，准备好好表现自己，一听完问题脸色直接就变了，张口就是“你诅咒谁呢？”“你家里人才有毛病！”“年纪轻轻的尽想着别人不好！”诸如此类话语。

但同样也有就话题回答的。

有的嘻嘻哈哈：“我不敢想我要是残疾了要怎么办。让我缺手少腿，眼盲耳聋的，我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如果是我小孩的话……天生的在肚子里不是能查出来吗？发现的时候就不生了呗，生出来也拖累。后期的嘛……我小孩才不会那么倒霉呢。”

有的自信满满：“我家钱多，不论我小孩还是我出了意外，都能一生无忧。”

有的随遇而安：“人活在世，总无法肯定自己能避免所有意外。但我觉得杞人忧天也是不必要的，生活总要过下去，真到了那个时候，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也有的认真思考：“我是觉得不论怎么样，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孩子，在颓废过后，都应该立马振作起来，然后学习新的技能，确保自己的生活，不要给别人造成麻烦。”

在视频的结尾，采访者留下一句“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办”作为结束。

视频最初只是发布在一个年轻人喜欢的视频网站上，学生们动员自己认识的所有人，给视频增加热度，之后竟然还上了本地新闻。

当然，新闻上并没有特意关注这个问题，只是提到现在的大学生都积极关注社会问题，将来必定都是精英。

社长男孩对他们偏离重心的话题感到不满，快马加鞭制定了第二期内容。

第二期就是直接在收容机构进行“目标儿童采访”。

机构工作人员觉得这对孩子们也挺好的，没做问询就答应了下来。以至于一群玩家得知此消息异常愤怒。

岑梓三人面面相觑，缩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这些人有毛病没有！”有的玩家大力拍动床板，也只有在晚上睡觉时间他们的自由度才最大，“想为机构揽资助想疯了？也不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

“就是，我们可是心里有问题身体还有问题的可怜儿童！”

一群带入角色的玩家怒气冲冲，唯有骂人才能缓解愤怒。

“那些学生是不是也脑子有坑？！我们要是露了脸就不会对我们的‘心里’造成严重伤害吗？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宋豫忍不住弱弱开口道：“我们可以让他们马赛克。”

那玩家呼吸一滞，还是很气：“你说他们平白无故来招惹我们干嘛？上次不还火烧眉毛地中途闪人了？现在的大学生思维都这么跳跃的吗？！什么都想蹭点热度？”

“喂，我大学生可不背这锅！”

婆婆·女孩安慰道：“哎呀，算啦算啦。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嘛，他们这也算是做好事情嘛。”

“婆婆你别瞎帮着他们。”这些天，众人对这位婆婆还是挺敬重的，要是没有她，至少好几个都得疯了。听了她这话，当下就有人软了口气，“况且我们也没说拒绝嘛，就是气不过，私底下说两句。”

岑梓反正什么都听不见，顾璆鸣默默拉上了被子。

翌日，一群热情的大学生就过来了，刚巧，贼生气的玩家们一个个脸黑臭黑臭的，采访的时候虽然配合，话语里尽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