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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收回了手中毛毡,缓缓抬起头。
无辜下垂的荔枝眼底闪着几圈水渍,眼底光亮却坚毅得吓人。
他似打定了什么主意,迈开了步子走出院子。
时下天才露鱼肚白。
少年披着晨露的湿气。
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巷子。
行去的方向,是衙门。
公孙砚收回目光,下压的唇角微微敛回。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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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晨,城西的公告板上张贴上了告示。
谢之逸包庇朝廷重犯,收押入牢,秋后论刑。
谢之宣检举有功,无罪释放。
谢家其余人有纵容包庇之实,收押入牢时亦不认罪,态度蛮劣,念及谢之宣求情,予以驱逐出城,不得再入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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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容妤昨夜气了一宿,一夜思忖愣是想不出个好方法。
谁知第二日一早,这么棘手的一件事已经以一个略显诙谐、却又没有后患的方式落幕了。
陆容妤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而更令她没有料到的是,眼前少年竟能如此平淡而坦然的说出这件事。
相比之下,她倒是更为紧张的那一个了。
陆容妤小心试探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少年素日低垂的脸终于抬起,坦然地露出了眼角青紫。
他抿了唇角,从袖中掏出了那只小鹿毛毡。
“这是小姐昨日放下的吧?”
谢之宣并不愚笨,狗娃平时是不会到猪圈边上玩耍的。
始一见着木栏上的小毛毡,谢之宣便全部知悉了。
他何德何能,能遇上如此贵人。
少年捏紧了手中小毛毡,眼底坚毅,蓦然抬起头。
“小姐与二位公子的恩德,我没齿难忘。”
“日后,我便是小姐与公子的人了,无论如何都听从差遣。”
“若是有幸,待小姐和公子百年之后,我便为二位吹唢呐,送二位最后一程……”
“咳……那倒不必了!”
谢之宣坚毅地说完了这么一通誓言,便回了窗边吹笛。
陆容妤摩挲着下巴在东屋踱步,一边喃喃,“上面一个敢,下面一个心……”
陆容妤的脑海里浮现出孙砚那张人间绝色的脸嫌恶睨着人,嘴皮微动,丢出一个“憨”的画面。
“啧,不愧是奸商,脑袋就是好。一边阴人,一边还不忘羞辱人家,太狗了,我喜欢。”陆容妤咋舌。
“妹妹啊……”
陆彦疏闲枕着脑袋,好心提醒她:
“你昨日才骂过人家的哦!”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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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的生意逐日趋于平稳,日流量较先前翻了个倍,而陆容妤研究出的那些奶茶也受到了卞京不少公子小姐的追捧,李小公子才华横溢、又善调茶水的名头很快传便了卞京。
不少人来茶楼,指名道姓地便是要看看李太白李小公子。
午后,陆容妤乖巧地蹲在茶楼门口,来往公子小姐熟络地与她打招呼。陆容妤一边弯着唇点头,一边翘首远眺,等着另一道修长身影出现。
然而一个下午过去,陆容妤也没有等到公孙砚。
陆容妤心中愈发忐忑。
莫不是真生大了气,不肯再理她了,连茶楼都不愿意来了吧。
该不至于吧,照说往日她也没少偷骂孙砚被他抓包,也未见过他生多大的气啊。
陆容妤正百思不得其解时,一袭碧色袍角停在了他的跟前。
“孙砚!”
陆容妤迅速站了起来,欢喜小脸却在看清来人后急速地敛了下来。
“季大人?您怎么来了?”
季长明弯了唇,“怎么,在等孙公子?”
陆容妤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昨儿个说了些伤人的话,想跟他道歉来着。”
“道歉啊……”季长明悠悠重复了一遍,眼底笑意逐渐浮上。
他热络地走近了一步,
“李小公子就打算在这儿干等着道歉啊?”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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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山,晚霞漫天。
城郊僻静别院外,一道碧色小影正吃力地攀着一处低矮梧桐。
季长明说,像孙砚这样的老男人就是死要面子,他那生着气,哪儿愿意主动来找你,你既想和人道歉,自然要主动一些去找他。
季长明又道,你若是从正门走,孙砚就算是为了老男人的面子,也要叫人拦下你的,你若是要见到他,还是别走正门的好。
巧了,季长明前日路过孙砚家,见着他家西墙边上栽了颗稍矮一些的梧桐树,从那儿翻进去,恰好能从假山上下来,给孙砚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如此如此,他很快就能原谅你了。
陆容妤听着季长明这盘算,总觉得何处都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索性心底一横。
翻就翻!大不了被骂一顿呗,还能听个声儿!
于是陆容妤顺利找到了这梧桐树,三两下攀上了枝桠。
枝桠离墙沿尚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陆容妤龇牙咧嘴地往边上扒拉,努力蹬着小腿,试图把自己摇到墙边去。
每晃一下,树上的枝叶便在她的头顶扫过一次。
围墙外种了不少树。
春末夏初的时节,鸟雀从林间簌簌飞起,也有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在林间雀跃,小动物们停下动作,惊愕地盯着树上那一抽一抽的奇怪人类。
围墙内。
两道人影从假山甬道之后绕出,负手相谈。
左侧男子一袭素色长袍,难掩面上龙凤之姿。
“柳氏已被朕铲除了首尾,如今只剩了几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不足为惧。”
公孙砚垂着眼行于右侧,脸上有些不耐烦,“陛下自行决断就好,不必特地来寻我说。”
“啧,朕倒要问你,卞京商户的猫腻你也查得差不多了,你打算何时回朝?”素色男人忽地顿了脚,作惊愕相,“该不会……还追不上人家吧?”
公孙砚捏了捏拳头,沉下眼底怒意,讥讽地瞥他一眼,嗤笑,
“淑女难求。陛下没有遇到过真心的女子,自然不知。”
“啧啧,还开始嘲讽起朕了。”素袍男人笑着摇头,又问起:
“朕倒是好奇,那姑娘究竟是何副模样,竟能将朕狠绝无情的国师大人都勾了走?听闻上次春京大会,夺得魁首的便是她?”
公孙砚微扬了下颚,唇角不由自主地抬了抬,眼底蕴着浓浓的得意之色。
脑海里缓缓浮现了那抹娇憨的身形。
或笑或恼,或欣喜、或怅然。
公孙砚扬起唇角,缓声。
“才华横溢、信手拈来。生得……也是娇美,虽有时行为令人不解了些,但却是十分仗义。内敛……”
两人绕过假山时,公孙砚正闭眼说出了那句“偶也挺内敛……”
忽地,两人猛地驻步,警惕握上了袖间寒刀,双目紧盯着墙边动静。
漫天红霞低垂,墙边梧桐雨簌簌抖动。
“啊——”
随着一声惊叫,一道碧色不明物体从墙外弹射了进来。
嘭!
那碧色倩影摔了个狼狈狗吃屎。
陆容妤蓬头垢面地抬起头,对上两张神色讳莫的脸。
……
陆容妤迅速侧躺,单臂支着脑袋,灵动媚眼一抛——
“人家来找你啦,砚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内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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