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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西京夏季躁热,而青烟巷与翠景溪毗邻,湖中积水如碧,绿莹莹蓝湛湛,有浮萍水藻荡漾其间,望远山明净如妆,观近水波光如练,夏夜微风拂来,微波轻荡处,浮起一朵朵涟漪,卷着湖畔的草木郁郁,香气撩人送到巷子里每户人家的庭前屋后,实是避暑胜地。因此一逢盛夏,此地便比皇宫周匝的街市还要热闹。但只炎夏一过,此地湿气凝重,青烟巷便巷如其名的,只剩下一股股青烟,人去楼空。这里的一冷一热,因季而异,恰如世间的人情冷暖。
这日我们经过青烟巷时,照旧是一幅“万径人踪灭”的风貌,方圆三里内连条狗都难找。爽簌发,清风生,我与度娘优哉游哉地欣赏着仿佛特为我们量身定制的美景。忽然,眼前飘过一个虚渺渺地影子,宝蓝色的一团,像没长腿的魑魅魍魉,一掠而过。我起初以为自己眼花了,过后凭着一种视觉上的记忆,我确定自己没有弄错,而且那个影子还透着一种莫明其妙的熟悉。
我问度娘,“你方才可看见一个人影闪进青烟巷了?”
度娘眼珠一轮,想了想,颔首道:“影影绰绰的,并不真切。”
我将身子向前探一探,幽幽地对度娘说道:“在青烟巷居住的皆是西京城的显贵,且不说如今正是人迹罕至之时,便是偶尔有人来,也是前呼后拥,声威赫赫,决不会孤身一人前来。”
伊埋头思索了半日,笑道:“怎么?郡主怀疑那人非奸即盗?便是,那也是城中捕快的事,与我们何干?”
我双眉紧锁,总觉哪里不对,只嗫嚅地说道:“我只觉那人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我们正议论着,忽见那一抹宝蓝的影子转出青烟巷,左顾左盼地像怕踩着地雷一样,然后一头扎进巷口的客栈中,我忙叫赶车的小内官云喜停车,拽下软帘遮了,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宝蓝袍子从客栈里出来,晃着膀子碧波荡漾地出来了,那二级地震一般的摇曳姿态,让我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几乎同时,度娘也已在记忆中人肉出了这个人,与我异口同声地叫道:“姜博远!”
我掏出一锭银子给云喜,吩咐道:“去打听打听方才那人在客栈里做了些什么!”
云喜唯唯诺诺地领命去了。度娘不禁赞叹,笑道:“平日郡主只说奴婢记性好,今儿郡主是怎么了?一见背影便知那人有异。”
我冲伊诡秘一笑,自得道:“这回可知人外有人了吧!”
伊忙笑着应和道:“是,奴婢佩服!”
其实我的超水平发挥实在是铁杵磨成针的结果,当日姜博远在王府中装神弄鬼,我本有几分恐惧,萧尧又日日吓我哄我,害得我那时在齐眉馆中,天一擦黑眼前便鬼影幢幢,不敢离开他半步,叫他好生潮笑了我一阵。后来又听皙妃哆嗦着小心肝儿地,一番绘声绘色地讲述,就更是将那个鬼影子嫁接在了姜博远的身上。
与度娘一长一短地说着话时,云喜已经回来了,客栈此时正是生意冷清的时候,想必那一锭银子不但可使“鬼推磨”,还能使“鬼现形”。
云喜一颗圆溜溜地脑袋探进直罗软帘,回禀道:“奴才打听得清清楚楚,刚才那穿宝蓝袍子的,要了八菜四汤,六荤六素,里头还有两个凉菜,两碗老米饭,一壶上好的竹叶青,还要烫暖了的。不过他点的酱爆腰花和炒蟹肉,店里没现成的食材,赶着去别家客栈里匀一匀呢,清蒸玉兰片他们店里倒是有,只可惜是旧年的笋干儿,不新鲜了,那客人挑剔得很,说出多少银子无所谓,这菜品要一等一的好,那老板还直叹呢,说翠景溪这儿春秋冬三季的生意都不好做,幸亏有这位大方的老主顾,还时不常地来关照关照。”
我叹为观止了,我就让云喜去打听姜博远去客栈的目的,不想他打听得穷形尽相滴水不漏,这八卦娱记的功夫,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度娘都自叹不如,伊目瞪口呆的脸上写满了一句话: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答曰一山还比一山高。
云喜对自己的超额完成任务也极有成就感,乐滋滋道:“郡主有何打算?是直接去刘奶奶家,还是……”
我默忖一回,一时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道:“把车赶到集翠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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