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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娘语气颇坚,道:“凌霜在王府,晚膳时我还看见她的小丫头宁榛给她预备夜里薰的瑞脑香呢!”
“那么姜博远定是瞒着她了,凌霜在王府,他要进府来,大可以大大方方地住进来。”我推测着说。
度娘翻来覆去地捻着水墨弹绫帐子上垂下的秋香色流苏,摇头道:“也未必,若是夫妻合谋,他也不好大摇大摆地在府里晃。”
皙妃见我与度娘一递一声地把姜博远这个嫌犯直接升格为罪犯,连忙摆手,道:“我也只是远远一瞧,并没看得真切,郡主与姑娘千万别出去说,不然我可洗不清了!”
我粲然一笑,对伊说:“自然知道!”
瞧瞧外头三更已过,夜风吹过来飘渺的更声,地下的莲花铜漏滴滴答答消磨着残夜,我见皙妃身边只跟了一个侍女,恐伊回去时害怕,因此叫了两个上夜的仆妇,亲送皙妃回到寝处。回到含烟阁时,已是深夜寂寂,院子里的繁花密叶簌簌有声,我睡意全无,问度娘:“你怎么看?”
度娘是个稳妥之人,此时便答道:“若坐实了是他,自然要禀明王爷的,可皙妃自己也是米汤洗脸——糊糊涂涂,咱们倒不好乱说了。”
我坐在黑暗里,发出泰山压顶的叹息,道:“王府的水很深啊!”
萧尧知道我要与他同行,一改前几日的愁云密布,立时艳阳高照起来,玉像已经刻好了,拿回来搁在床头,温润的福黄让我们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温暖柔和。萧尧夜里要当值,走的时候磨磨蹭蹭,一时嘱咐我要早睡,一时又叫度娘夜里起来给我盖被子,我不堪其扰,站起身来,把他和他的温馨小贴士一起关在了门外,谁知他过了半日,又削尖脑袋钻进来,补了一句:“忘了告诉你了,悠悠明日就要走了,她已求了太太,今儿在莺语阁住一夜,你若看见里头有灯火,可千万别害怕,以为又见了鬼!”
他又在夹枪带棒地笑我胆子小了,自从王府闹鬼的流言声势浩荡地传进萧府,一到夜里萧尧就吓唬我,吓得我净往他怀里钻。
我才要抽出麻纱梨花绢子打他,心头却生出一个问号,道:“怎么明儿要走了今晚还要换地方,也不怕择席睡不着?”
萧尧笑道:“她原先在我们家时就是住莺语阁的,这回是太太想与她住得近,方便说话,才叫他住补桐院的。”
一时萧尧走了。度娘走过来,悄悄笑道:“郡主知道吴小姐为何想住莺语阁吗?”
我见度娘的笑意里散发着八卦的气息,立刻精神焕发地问道:“为何?”
度娘向莺语阁的方向抛出一记媚眼,道:“郡主只想莺语阁临着哪个院子。”
莺语阁临着……我眼珠转了三四五圈之后,恍然大悟,道:“是萧贤!”
度娘忙以手止我,又小心翼翼的回头瞧瞧。萧贤自那日与萧夫人为婚姻自由而战大败而归后,也不好日日住在婵娟那里了,不过三五日才去一次,昨日见他恹恹地垂头走着,竟连时时系在腰间的玉佩也不翼而飞了。他原先在家住的是逢霖榭,正与莺语阁相邻,今日他又正好在家。
我不解地问度娘,道:“萧贤都要娶崔家小姐了,她怎么还不死心。”
度娘唏嘘道:“大约她那日在惠风轩外听了一半的壁角,还当萧二爷说的那‘敬重爱慕的人’的人是她,所以始终放不下,我听青花说,她私下里也对着柳儿赞叹二爷有情义,眼圈都红了几回呢!”
我默默呕吐,伊可真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度娘也真是无所不探无所不听,吴小姐一失足对柳儿真情流露了一回,柳儿就传给青花,青花又传给度娘,这一条八卦专线,比青藏铁路还拉风。
我依然疑惑,问道:“她不知道婵娟的事吗?”
度娘向金猊錾花香薰里添了一把檀香,眸光一闪,笑道:“郡主不知道吴小姐这个人,自幼生长在绮罗丛中,极是个自负要强的,觉得天底下人人都不及她,依奴婢看,这吴小姐只怕从来没将一个青楼女子放在眼里,以为萧二爷与婵娟姑娘不过逢场作戏,若奴婢猜得不错的话,这位小姐只怕恨透了太太,以为是太太不允,二爷才不敢对她多留意的。”
我无语了。突然想起那个故事:白人妇女洗澡旁边站一黑奴,而白妇人毫无羞耻感,因为在白妇人的眼里,直接把黑奴等同于一头骆驼,原来这故事一点都不童话!吴小姐能在漫漫人生路上始终保持着这种一般人嗑了药才能具备的亢奋和自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道伊要如何为萧贤跳这衣袂飘飘的最后一支舞,抑或伊只是透过绡窗,默默望着逢霖榭的方向,慨叹着我爱你时你正书山学海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等到夜暮已临,我才知道,原来吴小姐为萧贤准备的销魂节目,没有打动伊心中的特定受众,倒是叫我黯然销魂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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