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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娟剔了剔烛火,屋里一亮,显得伊眼神更暗淡了,“他没告诉我,可萧郎说,与她山长水阔,也许终其一生总无相聚之时,可是除了她,他也不能爱旁的女子。”
我晕了,整个儿一月下老人的传统恶搞:我爱的人不爱我,爱我的人我不爱她。心想婵娟虽是个青楼女子,也真是够痴情的,要是萧尧这样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他另有所爱,我可不会再对他这样生死相许的痴缠。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却想起了吴悠悠,不会萧贤喜欢的人是她吧,要是这样,我倒可以撮合他们……可是我为什么想撮合他们?我不是刚刚才答应帮婵娟的吗?我觉得自己很卑鄙。
婵娟见我灵魂出窍,在我面前摇一摇手指,伊的手指头都那么漂亮!萧贤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又想起一件事来,问伊:“既然萧贤愿意养你,你为什么还要去青楼卖艺呢!”
伊山高水长地叹了一口气,“妈妈答应我,只要我去卖艺,就帮我找我生父,我在西京又不认识什么人,萧郎能帮我的也有限。”
我倏然一惊,问道:“怎么你不知生身父母吗?”
婵娟含泪点头,道:“我娘是波斯人,在京城开酒肆的,他们是露水姻缘,我娘也只知道他是潭王麾下的官员,她去世前嘱咐我不要离开西京,也许有一天能找到他。”
脑海中出现一幅“笑入胡姬酒肆中”的豪爽浪漫的爱情画面。第一眼看到婵娟,我就发觉她美的沁人心脾,现在终于知道了美之源,伊生得高鼻深目,自有一番中原女子没有的妩媚,而伊的落落大方,既不同于中原人的拘谨,也不是青楼女子的放荡,而是浑然天成,纯粹而不做作。
我说:“潭王手下这么多人,你不知道你爹姓名么?”
婵娟无奈地摇头,“她对我娘说姓李,可兵荒马乱的年月,隐姓埋名的人甚多,很多跟着潭王打天下的人都自称姓李。”
比比婵娟,我觉得自己真幸福!是不是人的幸福一定要建立在永无休止的比较上?
烛火一跳一跳,室中的明暗交替极有节奏,我问伊:“你爹长什么样子?可有什么信物吗?”
伊凄凉了,“我从未见过他,信物倒是有一件,”伊回身打开织锦多格妆奁,拿出一枚龙凤玉佩,触手生温,莹灿有晖,似乎把那些尘封的爱恋都隐藏在光与影的最深处,“我娘说,中原人以玉佩为定情之物,还说‘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这块玉佩是家父亲购玉石,打造了同样的两块,两块玉佩连纹理都是一样的。”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个人连女儿都可以忘,还会记得这块玉佩和一段也许对他来说根本就渺若浮云的恋情吗?在许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次偶然的、挥之即去的艳遇罢了。婵娟能不能找到父亲,真得看天意。
我只得安慰伊:“吉人自有天相,你若与你父亲有缘,今生定会见面的。”
我的话似乎让婵娟燃起了希望,伊立刻高兴起来,笑道:“我给你跳波斯舞蹈吧!”
婵娟轻盈地一旋,就从绣墩旋进旁边的耳房里去了。
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装束,真真明艳动人!伊着了一件有点像褙子的外裙,但比褙子更能突出山川的高低起伏,至腰部时被裁成四片,片与片的间隙里若隐若现地露出浅绯色薄绸裤,外裙则是气势磅礴的大红,用金线压出恢弘的花边,足上的舞靴也是金色的,衬得伊脚踝都闪闪发光,伊的青丝编成了无数条纤细的发辫,像庭前的藤架上垂下来的初生的瓜秧,生机勃勃,辫子被一条红纱轻轻覆着,红纱极轻,婵娟身子一动,薄纱也随之振翅欲飞。
伊给了良辰一只花红柳绿的手鼓,又长长地伸出玉臂,递给我一只摇铃,十数只薄金片子做的铃铛嵌在一只圆环中,轻轻一摇,沙沙有声,那声音不似中原铃铛一般清脆,只如静夜窗前的密雨,扑扑簌簌。
婵娟伴着鼓点,翩翩起舞,两条迷人的玉臂上下翻飞,伴着玲珑的舞步,优雅而欢快,背后的轻纱似乎是伊另一个美丽的影子,随着伊柔软的腰肢呈现各种惊艳的弧度,鼓点愈来愈密集,如檐前的细雨愈下愈紧,密密地打在浓绿的芭蕉上,伊的舞步也愈来愈快,愈快则愈轻盈,伊急速地旋转起来,四片裙裾齐齐绽放,如一支半开的百合,伊秀美柔长的腿若花瓣中间悄悄伸出的嫩蕊,小巧的足则是蕊尖上一点花粉。
我如饮了醇酒一般,渐渐地沉醉在这婀娜飘逸的舞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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