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顶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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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宫。
姜千澄跨进门,脱下繁琐的披风,腰间玉佩香囊碰撞,一阵哐哐当当响。
宫女碧荷接过衣物,挂到黄花梨嵌斑竹圆角柜里,快步走到门边,四下张望,确保廊下没有外人,才悄悄地关上门。
殿内光线暗下去一半,向南处有一列明窗,炕上摆了一张梅花朱漆小几。
姜千澄坐下,掏出袖口里的瓷瓶,倒出几粒白色药丸在掌心中,细细端详起来。
好半天,也未瞧出所以然。
正要倒回瓶中,却觉当中有几粒颜色似乎格外深一些,白得有点发青。
姜千澄眼皮一跳,凑近轻嗅了几下。
碧荷紧张地站在一旁,问:“美人,可是瞧出了什么?”
碧荷跟自幼便在姜千澄身边服侍,是个信得过的,姜千澄也没避讳她,拉过碧荷,问:“你闻闻中间的两粒药,味道是不是不太一样?”
碧荷闻了好一会,摇摇头:“奴婢拙笨,没闻出来这两粒药丸有什么区别。”
姜千澄眉心微蹙。
她爹爹身子骨不好,常年靠参汤补药吊着,她侍疾左右,药方看多了,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些药理。
姜千澄取下头上珍珠簪,用簪尾将药丸细细磨碎成粉末,再嗅了一下,道:“是斑竹桃毒。”
闻言,碧荷小脸霎时血色全无:“斑竹桃,这怎么会是斑竹桃!”
斑竹桃其叶有毒,是为扬州特有的一种植物,因金贵极难养活,民间少有栽植。
这样一味药,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人的茶水中,来日毒发,只怕太医署那帮见多识广的太医,也未必能查得出来。
碧荷慌了神,下意识去看姜千澄,没料到,姜千澄目光静静地盯着手中瓷瓶,尚且算镇定。
姜千澄指甲轻敲瓷瓶,转了转眸子,声音轻而温柔:“你去再找一个瓶子来。”
碧荷照做,瞧着姜千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将原来混在一起的药丸分开,催情的放在朱红色瓷瓶里,带斑竹桃毒的放在另一个瓶子里。
碧荷道:“美人,要不要奴婢去把斑竹桃毒处理掉?这东西留在身边就是个祸害,若让人发现了......”
姜千澄收拾的动作一滞,她自然是知道这样的东西留不得。
但她在鸾凤宫假意扮作娇弱,与谢太妃虚与委蛇的画面一次次闪过脑海,爹爹苍老的面庞一遍遍浮现在眼前......以及今早沈放离开殿前,望向她那冰冷的一眼。
姜千澄犹豫了。
窗外透进来的光晕浮在姜千澄面上,她对碧荷道:“你先把两瓶药藏起来吧。”
那瓶毒药,就算现在用不上,保不准日后有需要的时候。
碧荷按吩咐去藏药。
姜千澄上榻拉过云被,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背后,她一夜未眠,身子骨好似散架,索性靠着宝蓝色绸缎引枕打起盹来。
再睁眼,屋外已是黄昏。
她趿鞋下榻,只听“咚”响亮的一声,殿门被推开,跑进来一个红衣的小宫女。
她面色焦急,气喘吁吁地跪下:“美人,不好了!”
姜千澄扶她起身:“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小宫女抬起头:“赵婕妤带着一帮太监,正在一个个搜寝舍,说咱们殿有人偷了她的簪子!如今已经搜到碧荷姐姐屋里了!”
姜千澄心忽然“咯噔”一下。
碧荷说去藏药,她把药藏到哪里了,若被搜查的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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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满天,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在垂首兽屋檐上跳跃,夕阳被朱红宫墙挡住,投下浓重的阴影。
帝王自肩舆上下来,肩背挺直,朗朗昭昭,大步走向昭仁宫。
正院里不见人,几棵梅树恣意伸展枝桠,冷冷清清,透着几分诡异。
沈放直往正殿走,大太监荣允伸出手臂,拦住沈放,引他往右:“陛下,姜美人不住正殿,正殿住的那是赵婕妤。”
沈放眉梢轻轻一挑,冷锐的目光落在斜前方那座简陋的宫殿上,在碧瓦雕们的正殿对比之下,偏殿显得磕碜寒酸,实在不像宫妃的住处。
偏殿台阶之下,跪了一众太监宫女。
为首一道女子身影,鹅黄色衣摆垂地,头上金钗晃动,她对跪在脚边的宫女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说,我那红珊瑚珠簪是不是你偷的?”
宫女摇头哽咽:“婕妤娘娘冤枉!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奴婢也不敢偷您的簪子!”
赵婕妤一脚踢开碧荷,扶了扶鬓边的金钗,抬眼对殿内人道:“姜妹妹,我自然知道簪子不在你那儿,可我搜遍了这丫头的寝舍也没找到簪子,估摸着她是偷偷藏到你宫里了,那簪子是陛下送我的及笄之礼,金贵得很,我让太监进去搜一搜,妹妹不会介意吧。”
说话声隐隐约约,传到转角处。
荣允咳嗽一声:“陛下,过去吗?”
沈放注视着远处,眸中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开口问道:“正殿住的是赵婕妤?”
按宫规,一宫的主位,只有四品以上的嫔妃才能主掌,区区一个婕妤,位份恐怕不够。
荣允“哎”的应下:“陛下您不记得了?赵婕妤和陛下的母亲出自同一脉,是陛下的亲表妹,就着这个由头,当初选秀时,崔贵妃才将昭仁宫分给了赵婕妤。”
沈放随意地嗯了一声。
远处天色渐暗,朱漆木梨花殿门后,一道背影款款现身。
姜千澄背对着沈放,鸦鬓以一支尾坠东海珍珠的步摇挽起,珍珠摇晃之间,明珠生晕,云鬓峨峨,光下看别添几丝柔媚秀曼。
她一出来,赵婕妤面上因怒气浮动的薄红更红,嘴角的弧度也愈发讥讽。
姜千澄行完礼后起身。
赵婕妤柳眉一竖:“妹妹近来架子是愈发大了,不过侍了一次寝,今早回宫后,竟也不来正殿给我请安,在自个的殿里睡了一下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陛下召你了吗?”
姜千澄道:“婕妤误会了,妹妹并非有意不去正殿给姐姐请安,是昨夜太累,一回宫就不堪劳困,昏睡过去,还请姐姐见谅。”
也不知这话怎的,竟戳中了赵婕妤的肺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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